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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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梒再醒來之時,只覺得頭痛欲裂,頸椎骨像是被人掰斷又重組了一樣,渾身皆是酸痛。 他強撐著自床上坐起了身,卻見自己正身處于一間陳設(shè)素簡的廬舍之內(nèi)。除他身下的一床,屋內(nèi)只有一桌一椅放于西窗之下,窗子合得很嚴,但刺眼的日光還是穿過窗紙射入了屋中。 身后傳來腳步聲,沈梒回過頭去,卻見謝琻不知何時已來到門口,正抱肩默默地看著他。 在針扎似的頭痛中,記憶逐漸回籠,沈梒不及動怒先是不可置信地笑了:“所以這就是你的法子?把我打暈了關(guān)在這里?” 謝琻沉默了下,淡淡地道:“此處是我匆忙間布置,還很簡陋。但你需要什么,我一會兒便差人去買,定讓你呆得舒適?!?/br> “謝讓之,”沈梒用力揉著額角,“你是覺得我乃一介文弱文官,所以連這個破屋子都逃不出去么?你是打算不上朝不回家日日在這里守著我,還是準備派人日夜看管著我?” 謝琻的目光一痛,怒道:“我都為你做到了這一步。你還不愿留下?” “你為我做到了哪一步?”沈梒再次怒極反笑,“把我禁錮在這里,失去自由?你知不知道丁憂官員若不能按時返回原籍,會受到怎樣的處罰?你是嫌謝氏坑害我還不夠,便想親手斬斷我最后的退路么?” 謝琻捏緊了拳頭,蠻橫道:“你只要待在這里。荊州那邊,我自有辦法?!?/br> 沈梒只覺胸口里的那陣悶火又上來了——此時謝琻簡直像是魔怔了一般,無論與他說什么都說不通,只會讓自己更加惱怒。 兩人又僵持了半晌,沈梒終于低低地道:“我渴了,也餓了?!?/br> 謝琻愣了下,忙上前去想扶他起來,卻被沈梒躲開徑自站起了身,往外間走去。謝琻有些不甘地收回了手,卻還是緊跟在他的身后。 沈梒在整間草蘆里轉(zhuǎn)了一圈,終于確定這里的確是謝琻倉皇間布置的,幾乎是家徒四壁、空無一物。他掃了謝琻一眼,謝琻被他這么一看也不禁流露出了幾分窘色,低聲道:“你要什么,我會去采買的。” 沈梒沒理他,一眼看見太子為他準備的包裹正放在桌上,便過去拆開外皮取出點心盒,捻了塊點心慢慢吃了起來。謝琻跟過來,看了看那裝點心的藤漆點金六角食盒,又看了看那做工精致的點心,瞬間心里也明白了。他心頭涌起一陣不知是酸楚還是彷徨的感情,喃喃地道:“太子對你倒是極為用心。” 沈梒吃完了點心,緩緩道:“太子知道我將遠行,雖不能親自相送,卻差人帶來文書信物護我平安;又添食物干糧供我飽腹;還送古籍書畫免我旅途孤寂。我們雖經(jīng)分離之苦,卻將永記往日之情。哪怕日后我再不能隨侍左右,卻也將于荊州,時刻感懷他的體貼照顧?!?/br> 謝琻雖知他是在那話故意刺激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胸口酸痛,難以抑制地顫聲道:“太子這么做,是因為他是未來的君王、是你的主上,失了你一個人,還有千千萬萬個明士等著去輔佐他……可我…——我若失去了你,便是日日夜夜的孤燈照,形影只。我一想到你走后,便是我一個人……吃飯一人,睡覺一人,上朝也是一人……我就受不了……良青,你想想,你仔細想想,你捫心自問若我們真的自此天涯兩隔,你能受得了那樣的日子嗎?” 沈梒也不禁顫了下,沒有說話。 謝琻不禁拉起了他的手,放于唇邊細密地吻著,繾綣又無力地喃喃道:“為何一定要回荊州去,留下來不好嗎?若想隱于山水,何方不是歸處?……留在我身邊,與我在一起,從此我們只有死離再無生別,不好嗎?” 指尖被他親吻的地方柔柔熱熱,沈梒卻覺得仿若針扎。他微微用力,抽回了手,在謝琻無助的目光中道:“你明知我會如何回答?!?/br> “……為什么?!笔种幸豢盏闹x琻忍不住捏緊了手指,顫聲道,“我不信你已對我無意,給我一個理由?!?/br> 沈梒又沉默了良久。 而謝琻也默默地等著他的回答。 良久,他終于緩緩開口道:“刨去所有……我只是覺得,我們已不似從前的模樣?!?/br> 謝琻一震,定定地看著他。 “你回想六年前——不,三四年前,我們是什么模樣?京城的金玉繁華,天下的千里山河,仿佛無處不可去,仿佛無憂不可解。書本攤開便鋪就成江山畫卷,一花一葉也皆是世界?!鄙驐c微微笑了起來,“那時你愛我,我雖不才,卻自覺也當?shù)闷鹉愕囊黄嫘?。?/br> “那現(xiàn)在呢,”謝琻低聲道,“你覺得我變了么?” “你說呢?”沈梒失笑。隨即他的語氣柔和了下來,仿佛在回憶,又仿佛在輕嘆,“讓之,我知人生百年,沒有人能一成不變,此乃大勢所趨??晌覅s不愿因你我的改變,而讓我們之間生了嫌隙?!?/br> 他抬眼看著謝琻,輕聲道:“我雖看不慣謝氏所做的一些事情,但卻又無法否認,是謝家將你養(yǎng)育成了如今京城的瑯玉之子。而令兄令父,也都是好人。人在變,世道也會跟著變,謝氏從前的種種我不愿再去糾結(jié),只是它今后的百年會向好、還是向壞,還是掌握在你的手中。我入仕六年,從不愿涉足黨政,卻也是近日才看清楚有些變革不能揠苗助長。寒貴之爭是埋在國祚根上的瘤子,我們?nèi)氤瘡恼o論想做什么,都繞不開這一環(huán)。” 謝琻嘴唇微顫,怔怔地看著他。 “你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我不能留下讓你為難。”沈梒凝望著他,“你不能再如現(xiàn)在這樣,任性妄為、癡纏瘋魔。你變了,這沒什么,便帶著謝家和世族往光明處走。而不是拖著我留在原地,彼此糾纏,一無是處,最后落個相看兩相厭的結(jié)局?!?/br> “……那你呢?”謝琻低聲問道。 “我么……”沈梒微微笑了起來,秀目中隱隱亮起了星子般的光,“我回荊州去,亦是想去沉下心來好好思索。從前我心高氣傲,以為讀了幾本圣賢書便能參透天下之事,如今想來真是天真。若我真能思有所得,自也不愿人生百年皆荒廢于鄉(xiāng)野山林之中?!?/br> 屋內(nèi)靜了下來。 謝琻略帶茫然地望著他。那雙杏目向來張揚堅定、無所畏懼,可此時卻露出了如初生孩童般的迷茫,仿若乍見世界之大、天地之廣,由心底升起了難以抑制的彷徨和悲傷。 半晌,他緩緩伸出手去,再次試探性地覆住了沈梒的手。而這次沈梒沒有躲閃,反而翻手,輕柔地扣住了他的掌心。 仿佛是掌心相觸的溫暖再次給了他力量,謝琻抬起了眼簾,無聲而癡戀地凝望著沈梒,似想要通過此刻的目光糾纏,便能與自己的愛人一瞬白頭、頃刻偕老。沈梒心中亦是酸痛苦甜,百般情感無法言說,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深情似乎也將要就此沉淪。 半晌,謝琻顫聲,一字一句問道:“我只問你……萬般事后,你可還愛我?” 可還愛他。 沈梒不必閉上眼睛,便能穿過綿延鋪陳的時光望向盡頭,那里站著的是謝琻。在這人潮來了又往、宴席聚了又散、日夜交替、春來冬往的世上,唯有他穿過無常與變遷,牽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心中有不甘,有畏懼,亦有彷徨。但那如網(wǎng)如絲的情意,卻還是讓他無可避免地低聲道:“我愛你,花不盡,月無窮……此生愿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br> 謝琻猛地起身,一把扣住沈梒的后腦,狠狠地吻了下去。他吻得那么用力,熱烈又絕望,幾乎要將沈梒融入自己的骨血。而沈梒也拋開所有的思緒和顧慮,用盡畢生力量去回應(yīng)。他再次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這段日子空蕩蕩的胸膛里,又響起了那怦然躁動的跳動聲。 只有謝琻讓他如此過。 此生也只有謝琻,可以如此。 他們彼此的衣衫很快掉落在地上,沈梒攬著謝琻的脖子,一邊與他纏吻,一邊跌跌撞撞地進屋倒在了床上。他的背狠狠砸在了硬木的床板上,有些痛,可他不在乎。他那埋藏在平靜理智下的悲傷與痛苦并不比謝琻少上半分,此時都要通通,發(fā)泄出來。 在一片汗水糾葛中,謝琻如野獸般瘋狂地動作喘息著,仿佛不知疲憊,亦不知時間流逝。有一下重了,沈梒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謝琻在蝕骨的酥麻中乍然醒過來了一瞬,撫著他的眉眼低聲道:“……痛了?” 怎么會有人這么美。謝琻癡迷地想。近在咫尺的面容染上了薄紅的菡萏之色,被汗水浸潤,秀麗如遠山的眉眼仿佛剛被一場春雨澆過。在那纖長眼睫下流轉(zhuǎn)的眼波,仿佛是不堪人擾的夏荷池塘,正因他的一舉一動而掀起一陣陣漣漪。 “不……”沈梒微顫這抬起手,輕撫過謝琻濃黑的長眉,掠過他緊致優(yōu)美的肩頸線條,緊緊環(huán)住了他的背。 “我愛你讓之……并不痛……” 哪有愛不痛??烧蛴袗?,瘋狂沉淪的人們才會忘記那些切身切心的痛苦,永生永世地足陷深潭。 他們不知疲憊地糾纏,日落月升,他們已經(jīng)忘記時間。其實已經(jīng)很疲憊了,可是兩人都不敢入睡,哪怕是強撐著也要用力抱緊彼此、親吻相擁。 似乎唯有如此,他們才可以戰(zhàn)勝時間——那殘酷的、正在一分分流逝的時間。 ———— 當曉色再次透入窗紙時,謝琻剛剛墜入深深的沉睡。但他在睡夢中卻依舊十分不安穩(wěn),似被什么夢魘折磨著,緊皺眉頭、唇角微動地囈語著,神色充滿悲傷。 沈梒半撐起身子,抬手輕輕梳理著他汗?jié)竦念^發(fā),目光柔和。 半晌,他俯身在謝琻額上輕輕一吻,隨即抽身而起,拾起衣服一件件地穿戴起來。末了,他無聲地一步步走向門外,最后回身再看一眼。 謝琻還在凌亂的床榻上沉睡著,臂膀長長伸開,似要去擁抱身畔的愛人。他眉頭緊皺著,在夢中彷徨無助著。 沈梒心中微痛,心口和四肢都叫囂著要回去、留下來??伤罱K,還只是深深地在看了一眼身后,便扭頭快步抽身而去。 他收拾了桌上太子送給他的包裹,披著黛青的曉色推門出去,卻見院中正停著他的車馬??磥碇x琻雖口上說要將他禁錮在此地,心里卻還是明白無論如何他還是要走的。 他上了馬車,驅(qū)車出了院子。他雖不知此處是何地,但放眼望去,林稀的盡頭隱約可見道路,想必自此而去也可尋到官道。 他將一路南下,回到荊州去??伤_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他的心永遠留在了這座物欲橫流、權(quán)權(quán)糾葛的京城之中。因為這座城池無論如何冰冷、如何傷過他,卻曾有一人以血rou真心,來換他的平安溫暖。 曾有詩說: “南來飛燕北歸鴻,偶相逢,慘愁容。綠鬢朱顏重見兩衰翁。別后悠悠君莫問,無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紅,莫匆匆,滿金鐘。飲散落花流水各西東。后會不知何處是,煙浪遠,暮云重。” 或許他們真會如這世上無數(shù)天涯兩隔的人一般,如南來北往的飛燕歸鴻,任時光世事沖散過往所有。數(shù)年之后再次短暫相遇,也如落花流水各自西東,不知千山萬水無窮何處再是相逢。 可此時心頭的熱意還guntang,想起那個名字時還會悸動。只要這些情誼還在,青山不老、鴻江長流,他們的未來,也都還在盈盈的可期之中。 ※※※※※※※※※※※※※※※※※※※※ 分!開!啦! 又是一段很重要的階段結(jié)束啦。時間會調(diào)快,兩三年很快過去,他們便又要重逢啦。我其實覺得吧,這個分開兩個人也沒有生怨懟,都還是抱著對未來期許的,所以——不虐哈哈哈哈。 “南來飛燕北歸鴻,偶相逢,慘愁容?!比∽郧赜^的《江城子·南來飛燕北歸鴻》; “此生愿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比∽詮埾鹊摹对V衷情·花前月下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