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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師尊的心結(jié), 便是一只錦鯉精。 陸朝華看著那傘上的錦鯉, 皺眉,他為了他的草,拼了! 態(tài)度誠懇同蕭別君道 “徒兒求您,莫要再降雨了?!?/br> 雨未停,蕭別君余光瞥見那土壤里的幾處蔫倒的仙草,淡道 “草木而已,枯了,日后從栽便是?!?/br> “師尊說……重栽?”陸朝華聞言一窒,當即兩膝一彎,不知怎的,腦袋里突然有根弦就斷了。對著蕭別君緩而跪下,沉言 “恕朝華無禮,師尊是否太過悲天憫人了些,錦兒姑娘想來也不愿意看到您這樣。” 執(zhí)傘的藍衣公子回眸,蕭別君目光空寂,正身看向陸朝華跪求自己停雨,蕭別君卻并無惱意,緩緩道 “為了幾顆草,你這般同為師講話,確實無禮?!?/br> 蕭別君說,確實無禮,可跪下的人,聽聞這樣的話,似乎沒有悔改退讓的意思,陸朝華反而直言 “師尊,若是朝華說見您傷懷過分,便將錦媚姑娘留下的那幾株明蘭花給鏟了,您當如何?!?/br> 蕭別君似乎不甚在意,抬了抬眼皮,只道 “你不敢?!?/br> 陸朝華頓住,應 “是,徒兒自然不敢。” 他當然不敢,也不忍。 “師尊,徒兒若是真的將錦媚姑娘的草拔了,您定然不會說,枯了,便重栽?!?/br> 當然不會…… 蕭別君收回目光,瞧著那處蔫枯的仙草,有些恍惚,這幾日是他太過自我煩憂了,全然沒有在意他人的感受。 可陸朝華因為幾株草,同他這般任性似乎也有些違背道理。 蕭別君看他的徒弟跪在地上,一手撐傘,一手伸手指了指那處蔫掉的仙草,語氣里摻了一絲憤然 “錦媚姑娘的明蘭花自然是重要的,可這些臨江仙,師尊可以全然不在意,對徒兒來說卻也是一樣重要……師尊,徒兒求您,莫要再降雨了,緬懷過去,為何不能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蕭別君不解陸朝華鄭重其事的樣子,疑道 “你說為師太過悲天憫人,又是何意?!?/br> 陸朝華挺直了后背,認真講來“ 聽聞師叔已然去淬星閣取赤龍珠,不日師伯回來,您一樣可以同錦媚姑娘相見。 ……您是藥修,現(xiàn)在這般降雨,又損師尊多少修為和心性,赤龍珠對師伯而言,也并非什么難得之寶,朝華就算死皮賴臉,也替師尊求來便是。 您現(xiàn)在這般……您現(xiàn)在這般,簡直……” 簡直是什么,簡直是自殘! 陸朝華越說越難言,話既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他敬蕭別君,也惱他師尊這般自我,可陸朝華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說,百般糾結(jié)下索性將傘丟開,俯拜認錯 “徒兒自知失言,但請師尊收回術(shù)法,您若執(zhí)意施法甘露術(shù)這般連續(xù),徒兒愿替師尊代勞!” 雨水淅淅瀝瀝,甘露術(shù)這般連續(xù)下個幾日,蕭別君面容上的倦色愈來愈濃,只是那傘中的錦鯉卻生命力更加活潑,仿佛隨時都能躍出傘面兒一般,蕭別君沒告訴陸朝華。 他早知淬星閣會把赤龍珠交于步天仙山。 冷薇湘在陸朝華下山那日送來的淬星閣的信,便已然告知他了。 這也不是什么甘露術(shù),而是……‘相生’。 蕭別君嘆,見那俯首在地的陸朝華已經(jīng)被雨水浸半濕的衣裳,揮了衣袖。“罷了。” 東籬殿頃刻間,揮開云霧見日明。 蕭別君想,這徒兒沒什么特點,就是和他一樣,凡是認定的事就固執(zhí)的很,陸朝華說要代勞他施術(shù),他心中自不愿。 雨停了,如了他的心思。 陸朝華卻依舊沒有起身,他知道方才的話語實在太過冒失,可等責備沒等來,他的好師尊同他道 “去取靈壺玉鏟來,為師幫你將這幾株仙草養(yǎng)好便是。” 蕭別君的聲音很輕,像流水劃過理石溫潤,并無任何苛責之意。 這樣的好的師尊,卻叫陸朝華俯首的眼睛有些濕潤,傘上妖畫錦鯉是什么,青絲變?nèi)A發(fā)是為何,陸朝華怎會全然不知。 “謝師尊!”陸朝華裝作欣喜什么都不知的樣子謝恩,起身轉(zhuǎn)而跑了去拿靈器。 此處徒留那華發(fā)藍衣執(zhí)傘的蕭別君一人。 蕭別君負手站于原地,將傘傾斜至空空蓮瓣的那一池,紙傘上的錦鯉游移沖撞幾番,竟然直接躍出了紙周邊出現(xiàn)真身緣躍入水池里。 魚兒在水中游的自由歡快,只是這是一只沒有靈魂的‘相靈’罷了。 陽光暖束掃去陰霾,池塘里水光粼粼,蕭別君不再看那只相靈,而是攆起自己的白發(fā)看了又看,有些感傷,傷懷的同時,也慶幸他的徒弟陸朝華心思單純。 對于相生之術(shù),正因為赤龍珠要歸步天山,他才這幾日過于心急了些,剛才竟忘了……蕭別君看那暖陽下的蔫頭臨江仙。 這是陸朝華拜師之日,他送的他的臨江仙種子,極難培育,也是最不起眼兒的仙草種類。 轉(zhuǎn)眼便竟然也長的這般精粹。 錦溪城,夕陽余暉火紅灑落在流水人家,映的河道水面兒金光粼粼的,層樓疊榭琉璃彩瓦上也泛著光彩,人來人往熱鬧的很,小孩子的哭鬧聲在街上也不顯得燥人,反倒是嘈雜里的一隅童聲。 在某偏僻角落的客棧,林逸坐在床上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