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該自作主張幫先生過生辰的，只是這些年，都不曾見過有人幫先生過過生辰，似乎除了他們這些學(xué)生，連親人都沒有。

    他以為……自己能讓先生有個(gè)難忘而溫暖的日子。

    兩人一時(shí)相對(duì)無言，林逸輕笑一聲，打破了這份詭異的沉默“胡說什么，為師今日很開心，還以為你拉為師出來，是想送些與眾不同的寶貝，怕你是吃醉酒了，還是……”

    “先生！”軒轅坤鄭重道“先生若是不高興，根本不用勉強(qiáng)自己！”

    林逸：“為師沒有勉強(qiáng)?！?/br>
    是沒有勉強(qiáng)，他今日很高興。

    即使這些是虛幻世界里的，他也很高興。

    高興的夢(mèng)，如今該叫軒轅坤也醒過來了。

    他并不想對(duì)這個(gè)世界透入太多的感情，也從不愿正視這些人和事，可直到今日柳正浩發(fā)自肺腑說的那些話，讓他有一瞬恍惚了。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林逸看向軒轅坤，忘卻前塵在此當(dāng)真是一件樂事，‘桃源’于軒轅坤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

    “軒轅坤。”林逸撇開目光，看向那湖水中映出的二人身影。沉吟道“為師今日只是太高興了，有些不知所措而已，你也知道，為師這些年并不過生辰，亦沒人記得。難免感懷，你莫要多想。壞了今日的氣氛?！?/br>
    他到底沒上說出。

    沒有石子落入湖里，倒影就不會(huì)散。

    軒轅坤：“真的？”

    林逸“自然是真的?！?/br>
    軒轅坤分不清林逸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他一向看不透林逸在想什么，隧而也叫自己莫要妄自揣測(cè)先生的心理。

    對(duì)方高興，他自然也是歡喜的。

    軒轅坤將藏在袖子里的匣子拿出，遞給林逸，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將自己一顆心都捧出來了一般。匣子并不是特別華麗的樣式，卻是林逸最為喜歡的那一種。似乎還特意熏染過，帶了股子藥香味兒。

    林逸接過，打開只見匣子里躺著一個(gè)十分小巧的木刻雕像。

    對(duì)于林逸而言，不用細(xì)看，便能辨出這雕像正是軒轅坤。

    “你送為師這個(gè)是何意？”

    幾乎對(duì)方接過后，軒轅坤便將自己的手收了起來，奈何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林逸早就發(fā)現(xiàn)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礙于會(huì)戳破對(duì)方準(zhǔn)備已久的驚喜，便一直沒說。

    “先生，先生不要嫌棄。學(xué)生只是希望自己能像它一樣，一直在您身邊保護(hù)先生?！?/br>
    其實(shí)……他是希望能日日陪在先生身邊就好了。

    四年來那些難以言說的心情越來越詭異……

    究竟是陪在先生身邊，還是想讓先生陪在他身邊？

    “想……先生和我若是一直在……”

    林逸將那木偶合在匣子里，又將軒轅坤的手拉過來，軒轅坤自然不抵他的力道，林逸不容置疑，冷淡著眉眼替他上藥“你若是想保護(hù)為師，便由你自己來，何必勞煩木偶？不如先將你自己關(guān)心好。少叫為師cao心些?！?/br>
    被抓住的手腕傳來對(duì)方的碰觸和熱度。軒轅坤小心打量著林逸神情。心跳有些愈來愈快。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么“先生想……學(xué)生一直保護(hù)您么……”

    “嗯？”林逸未抬頭“又說什么胡話。你還太小……”

    后面的聲音，軒轅坤突然仿佛聽不見了，是了，林逸一直將他當(dāng)做小孩子看待，可他早就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

    他已經(jīng)跟先生一般高。

    他可以保護(hù)他……

    可能是空氣太過安靜，可能是內(nèi)心太過喧鬧，那些潛伏已久，躁動(dòng)不安的情緒，在這一刻，竟然全都用上大腦，一瞬間支配了軒轅坤所有行動(dòng)。

    他那只沒有被林逸抓住的手，一瞬間捏上眼前人的下顎。

    “軒……”林逸抬頭，軒轅坤面容在他驚訝的瞳孔中逐漸放大，將他尚未來得及喊的名字吞沒在無聲中。

    唇間一痛，是帶著惱意的發(fā)泄。血的甜意讓軒轅坤覺得自己像條毒蛇，越發(fā)過分貪婪。

    “啪嗒！”

    紫檀木的盒子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聲響。

    ……

    他都做了些什么！

    “……先生，我，學(xué)生不是……”

    軒轅坤像是被盒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從夢(mèng)中驚醒，突然退開兩步遠(yuǎn)，他抬頭，清晰的看見林逸的嘴角微紅，似乎被他咬痛了，原本清冷面容的人，竟然有些淚意。

    那是他的杰作。

    軒轅坤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他怎能如此對(duì)先生無禮……

    可他，似乎早就想這樣做了。他竟然卑鄙的覺得此刻內(nèi)心無比滿足，先生那雙眼睛終于肯好好的直視他，而不是僅僅在‘觀賞’。

    像隔著什么，觀賞了他好多年。

    那年他遇到的神仙，他一直都記得是什么樣子。

    從初遇開始，林逸雙眼就是這樣‘觀賞’的目光。

    通過他，在看著誰么？

    希望他變成什么樣子，他不該是什么樣子？

    那雙眼里，只有他不就可以了么。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只是在看他這個(gè)人。

    別那么波瀾不驚的，那么淡然……

    好像他們不是一個(gè)世界的人。

    林逸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半晌。而后他將所有表情都收起，依然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緩緩俯身，將掉在地上的匣子撿起來，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