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明不想卞若死去，尋找一個人的轉(zhuǎn)世太難太難。他只想要今生，不想要來世。

    但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卞若總是問他想要什么，那日的張小明握住了自己的凈邪劍，黯然道“想長生。”

    想跟對方一起，他不想死，也不想對方先他去。

    “會的，我們會一起長生?！北迦暨@樣講，其實在他知道長歌是大承修士時，他就恨自己不能與之再繼續(xù)同行，沒有靈根的人，就等同于連修煉的機會都沒有。

    但也不是一點兒逗留人間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他不轉(zhuǎn)世，或許可以用另外一種形態(tài)生存下來。

    “如果是一個假的世界，我們可以得以長存，能得到所有心中所向往的一切。你會喜歡嘛？”

    “幻境？”張小明道“那種幻境毫無意義的，憑我修為可看穿一切。心知肚明？那不快活?！?/br>
    卞若想了想，不經(jīng)意道“如果我是真的呢？”

    “毫無意義的問題?！睆埿∶髌财沧臁皩ξ叶裕F(xiàn)在世界就是虛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張小明沒料到這幾句對話會改變未來的一切走向，他想過卞若會死，他想過自己會找對方的轉(zhuǎn)世很辛苦。但他料不到突然有一天卞若就消失了。明明卞若說過自己找到了方法，張小明還沒放棄，卞若卻先他一步落荒而逃。

    騙他說找到了方法，從此這個人再也消失不見。

    張小明以為，這是對方幼稚的在教他什么叫‘長痛不如短痛’。

    可一日，兩日三日，一年兩年……

    痛的……過頭了。

    無望的生不如死。

    可沒找到，他就還不能死。

    心想，萬一呢。

    萬一哪天就遇到了呢？

    他沒能找到卞若，沒有rou體，沒有靈魂。從找人到殺人，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短痛，卞若奪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點兒理智，張小明無法接受這樣的戲弄。

    有個人，他一直向蒼天許愿，許了幾百年的愿終于有一天實現(xiàn)了。

    那人很快樂，好像有用了一切。

    可突然有一天，老天爺發(fā)現(xiàn)自己給錯人了，連忙將那人的一切都收了回來。

    在無盡漫長的時間里，張小明逐漸忘卻那淡薄而短暫的溫暖，心中只余留下找人的偏執(zhí)，與對天道的恨意。

    他要活的長久，主宰一切！

    總有一天，他要找到卞若。

    不論是殺了他，還是將他留下，都只能是他來主宰！

    他騙方燕婷說沈長生入了輪回，他說幫不計前嫌幫方燕婷找沈長生。那蓮妖找人的蠢樣子和他多像？越是捉弄方燕婷，張小明就越覺得自己很痛快。

    控制錦媚，本想利用她除掉天外真人。果然時間還是太早，他失敗了。

    不過凈邪劍是飲血不夠的。

    不夠。

    還不夠。

    他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或許主宰一切，就是他想要的意義。

    直到最后他失敗了，他也沒有感覺到多少的失落。唯獨是那個叫林逸的男人叫了他一聲“長歌”。才讓他回想起了，那被隱埋記憶里的一絲殘愿。

    （八）

    桃源畫卷在手中燃成青煙。

    在火光里，張小明回想自己這一生實在很荒唐。

    他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像是得到了很多，但其實又都不是他想要的。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卻又弄丟。

    偏執(zhí)的活著，活到最后仍然一無所有。

    畫卷在眼前徹底消散，空空白白的感知里，他想著，想那里面也曾有卞若的魂魄。

    原來他的人生也曾有一個人等著他，知道了也就算滿足了，可惜的是他們沒有緣分，如今死了一了百了。

    萬鬼哭嚎撕裂他的神識，他抵抗，甚至有瞬間的懺悔。

    如果，還能擁有一次輪回……不，似乎也再沒那樣的如果。

    如果卞若還有輪回的話，可千萬別再記得他，下輩子可以得嘗所愿罷。不要像今生的他們一樣。一個一直找，一個一直等。到頭來沒有任何結(jié)果。

    真就像一筆債一樣，還完也就清了。干凈的什么都不剩下。

    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再沒資格去尋。

    “怎么空空，你有我，我有你呀?！?/br>
    耳邊響過天真的話，張小明最后笑了一聲

    “是，有你足夠?！?/br>
    真的。

    ……

    百年何足度，乘興且長歌。

    青煙散，魂歸處，今生足矣。

    第98章 番外

    面前的風(fēng)帶著清涼的潮濕, 淡淡的腥味兒。

    月色孤影，黑潮岸邊上站著的男人劍眉星目, 微有光輝映著他玄色衣衫錦緞泛紅。陸戰(zhàn)不知道此時是他第多少次感嘆自己不應(yīng)該一時沖動。

    這樣的時節(jié), 身處在歸怨境是與在錦溪城完全不一樣的。

    錦溪城的仲夏在晚上沒什么風(fēng)，即使有風(fēng), 那也是帶著悶熱的濕熱氣，并不會像歸怨境這般涼爽。

    癡迷劍道，爭強好勝。

    將淬星閣交于陸子塵, 就是因為他不想再被那些繁雜的事情所羈絆, 日日活在應(yīng)酬算計里，所以才排布了一個局。

    料定綺南平會來搶親，如此順理成章的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jié)局, 他干干凈凈的從錦溪城乃至淬星閣抽身離開。

    可能也是因為那日太想斷的干凈, 不知怎么就一時沖昏頭腦, 看著對方百般無賴的樣子渾然不顧后果的索性將心中煩躁發(fā)xiele一回。結(jié)果……反而斷不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