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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周家滅門當(dāng)日,蘇輕塵一直被鎖在密室中,得見天日時候,便見周瑯提劍立在血泊之中,腳下尸骨成堆。 蘇輕塵斂了眉眼,有些溫柔在其中:“我曾有諾在先,再多的,一句不能多說?!?/br> 說話時候,恍惚想起周家滅門之禍當(dāng)日,渾身是血的周瑯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說:“看什么看,再看便將你眼珠子挖出來,小屁孩!” 話落,手臂一抬,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不多時,所有人皆數(shù)喪命于周瑯劍下,驚叫恐懼之聲都已然消逝。 比蘇輕塵個頭還要小的周瑯靜靜的擦掉臉上的血,一身白衣染作血紅,漫不經(jīng)心道:“小屁孩,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他歪頭,看著蘇輕塵,道:“今夜的事,你當(dāng)作什么都看不見,自去過你的逍遙日子去罷!” 說罷,就那么給蘇輕塵下了一個禁言令。 從回憶里抽身,蘇輕塵抿唇,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夠自己想起來。” “可我想不起來!”周瑯大力拍開蘇輕塵的手,想也不想的吼道。 語氣里竟帶了些哭腔,“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從前總是做些意味不明的夢,我夢見我躲在一個暗室里,眼睜睜看著周家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我想出去阻止,想叫停,可我不敢,連聲音也不敢發(fā)出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將夢里那個人視為仇人,但你卻告訴我,那人是我?” 周瑯倒退幾步,全身上下都寫著‘不相信’。 “怎么可能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周瑯不停的重復(fù),“怎么可能是我??” “就算周家滅了,但有關(guān)周家的傳聞卻并未消失。人人都知道周家有一個‘周瑯’,人人都知曉周家‘周瑯’天縱之才,若非幼時經(jīng)脈盡毀,不知會成長為何等驚艷的人物。這樣的我又怎么可能是傀儡呢?” 然而周瑯都說了這么多了,蘇輕塵卻依舊沉默。 周瑯心中更加狂躁,按住蘇輕塵的肩膀,表情有些歇斯底里:“你說話啊!你一定是說謊了對不對?我怎么可能殺人?就算我記憶不清,但我印象里,周家人該待我極好才是,我怎么可能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如果我當(dāng)真是那惡人,老祖為何要傳我功力?為何拼死也要保我?我既然毀了周長生的轉(zhuǎn)生,老祖該當(dāng)恨我才對,為何又要將周家秘寶全數(shù)交由我手?如果我當(dāng)真是恨周家人的,為何又要挨個為他們挖墳立碑?這同你的說法不是完全矛盾嗎?你既然知道真相的話,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你說你愛我,可你的愛就是眼睜睜看著我在真假難辨中自我懷疑,也不肯告訴我事實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愿不要你……”的愛。 “小瑯!” 蘇輕塵忽然開口,語氣淡淡,卻叫周瑯立刻冷靜了下來。 周瑯愣了一瞬,忽然自嘲一笑。 方才的暴躁情緒已然不見,只剩下滿臉的頹然。 “抱歉,我太激動了。” 他揉了揉眉骨,疲憊道:“我不該懷疑你,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近日怎么回事,一想起那些被我忘記的事,便冷靜不下來?!?/br> 這時,聽得耳邊一聲嘆,周瑯反應(yīng)過來時候,人已經(jīng)被蘇輕塵擁在了懷里。 “小瑯,不要再想了好不好?真相如何當(dāng)真那么重要嗎?” 蘇輕塵擁緊周瑯,“過去的事讓他過去不好嗎?來日方長,何苦為過去煩惱?” 周瑯抿唇,許久才道:“蘇輕塵,我做不到?!?/br> 做不到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做不到不為往事煩心。 推開蘇輕塵,周瑯后退一步,表情恢復(fù)了平靜。 “抱歉,我不該逼你?!?/br> 說完這句話,周瑯轉(zhuǎn)身就走。 蘇輕塵剛邁出一步,想要追上去,卻見周瑯停下腳步,對方頭也不回,道:“抱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蘇輕塵握拳,到底還是將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你去哪里?” “周家墓地?!?/br> 他邁步離開,“我靜不下心來,也許待在哪里會想出些什么也說不定?!?/br> 蘇輕塵并未阻止,道:“我在此等你回來?!?/br> 周瑯不答,正要離開,便身后蘇輕塵道:“小瑯,你可知,我何時將你放在心上的?” 周瑯搖了搖頭:“我什么都記不得,又如何能記得你的問題?” 蘇輕塵卻是笑,滿是懷念:“可我記得?!?/br> 周瑯默了片刻,道:“什么時候的事?” “你第一次對我笑的時候?!?/br> 周瑯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對蘇輕塵笑是什么時候,不知如何作答。 而蘇輕塵也沒想著要周瑯回答,繼續(xù)道:“小瑯,這么多年來,你可曾想過,為何你對周家沒有一絲留念?即便記憶不再,感情未必能消了去,為何你卻是一次不曾為此難過?可曾想過,為何這十多年來,一次不曾見仇家尋上門來。又可曾想過,真正封鎖你記憶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自己?!?/br> 周瑯沉默許久,終是御劍離開。 到了周家墓地之后,周瑯望著腳下成堆的無字墓碑,表情漠然。 蘇輕塵有一點說對了,他確實對周家眾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懷念。 從前他只以為這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的緣故,但依照蘇輕塵的意思,周家人對他似乎并不如他以為的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