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不知道他懷孕了……”何一心涕淚滿面地往后退，蜷成一團(tuán)無力的辯解道。

    馬面上前兩步, 將一條鎖鏈鎖在她手腕上，拽著另一端扯了扯：“你跟我們說沒用, 苦主前頭等著你呢，閻王爺面前再好好分說吧！”

    兩人說罷就不再理何一心，直接拽著鎖鏈往前走，何一心被拖行了幾下，磨得膝蓋生疼，只得爬起來抽抽噎噎地跟在牛頭馬面的身后。

    然而走著走著，她發(fā)現(xiàn)這里竟不止她一個人……如果那些也是“人”的話！

    這怕不是十八層地獄吧！道路兩旁，竟不時(shí)有十分可怕的場景出現(xiàn)：起初是吊死鬼在房梁上晃晃悠悠，之后又有棺材蓋自動掀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直直坐起，再往后竟然有人被砍頭、下油鍋……何一心最終還是撐不住，腿一軟摔倒在地，哭著喊著往后爬。

    而前面的兩個鬼差竟然絲毫不理會，只扯著鐵鏈拖拽著她往前走，嘴里還唱著陰森森的小調(diào)：“頭一天來到鬼呀么鬼門關(guān)……死去的亡靈啊……”

    等到了閻王殿，何一心渾身已經(jīng)狼狽不堪了，衣裳在地上滾得不成樣子，滿臉涕淚也尚且不說，裙子下面竟然有股腥臊的味道，顯然是嚇得尿了褲子。

    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來人可是昭誠侯續(xù)弦夫人，林何氏何一心？”

    何一心一抬頭，發(fā)現(xiàn)這閻王殿里不止高處坐著一個黑面閻王，旁邊竟然還站著七竅流血的沈釉，手里抱著一塊血rou模糊的rou球……

    而堂上還跪著一人，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見了何一心被鬼差壓來連忙撲上去，發(fā)出殺豬一樣的哭嚎：“是她！閻王大人明鑒??！真的不是我，是我家夫人命我做的，毒也是她手下的丫鬟翠枝送來的……我老婆孩子都在她手里，我不得不從啊……”

    何一心被他猝不及防撲了個正著，定睛一看，這人居然是廚房的大管事！想來和何一心看過了同樣的“景色”，此刻已經(jīng)嚇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胡說！”何一心尖叫一聲，拼命推開大管事。“你信口雌黃，你敢誣賴于我！”

    而大管事此刻也有幾分癲狂之色，他心想若在人間也罷了，這位是侯夫人自己只是個奴才，可現(xiàn)在都到陰曹地府論平生功過了，誰知道下輩子再投胎誰是主子誰是仆人呢？再說一碗孟婆湯下去誰還記得誰？這還有什么好怕的？

    干脆一抹眼淚，沖著殿上的閻王實(shí)話實(shí)說：“這一切都是小人受夫人指使所做的，與我妻兒無半分關(guān)系……我婆娘原是她陪嫁來的，賣身契都在她手里捏著，世子妃進(jìn)門之前我也向來聽她吩咐，就是世子妃進(jìn)門之后我也對她十分忠心……可她竟以我婆娘孩子做要挾，讓我給世子妃下毒！”

    “那毒是她身邊的翠枝親自送過來的，讓我那日晚膳特意做了都是世子和世子妃不愛吃的菜色，又以賠罪為由親自送上點(diǎn)心，就是想讓他們沒胃口吃飯，而把有毒的點(diǎn)心吃下去……”至于為什么不在飯菜里下毒，是因?yàn)橹髯觽兂允Ｏ碌木褪谴笱诀邆兊娘埵场?/br>
    看電視劇里的大戶人家，一頓飯擺上十好幾個碟子，每樣能吃個兩三口就不錯了。剩下的并不會倒掉，而是丫鬟們趁著熱就吃了，這還是大丫鬟才有的待遇。畢竟主子的餐食，即便是吃剩下的，味道和菜色也都是很好的。

    林景珩院子里的丫鬟不多，日常他和沈釉所剩下的飯食夠所有丫鬟一起吃了，頂多再添一些下人吃的普通米飯。

    若是死一個人兩個人也就罷了，要是東院主子帶丫鬟全院都死絕了，這事兒也鬧得太大了，廚房肯定脫不了干系。但若只死了沈釉和林景珩，倒還可以賴一賴，畢竟這兩個人經(jīng)常出府吃飯，林景珩下朝也嘗嘗會從外頭給沈釉帶些美食，再加上如今沈釉也在院子里建了小廚房，時(shí)常親自下廚。

    可能性這么多，事發(fā)后也方便抵賴。

    大管事說著又抹起了眼淚：“可誰知道世子妃第二日才吃了那點(diǎn)心，夫人從東院回來說，有毒的點(diǎn)心并未被吃完，反而被丫鬟們收了起來。這有物證在，怕是不太好抵賴了，讓我為她盡盡忠，把這事兒認(rèn)了……我雖然不愿意，可為了妻兒也只得從命……”

    他們廚房里的管事們都被關(guān)進(jìn)了柴房，還沒等來審問呢，誰知一覺醒來就直接下了陰曹地府。說是被毒死的世子妃下了地府之后，直接在閻王老爺跟前把他給告了。大管事越想越委屈，他一個下人，老婆孩子都攥在夫人手里，他還能怎么辦呢？

    何一心尖叫道：“明明是你不滿沈釉削減用度，讓你沒了油水可賺……”她說著說著，就看見殿上的閻王用一種無悲無喜、看破一切的目光看著她，心中不禁一怯，也不敢再撒謊了。

    沈釉站在一旁，剛剛已經(jīng)看了好一會兒狗咬狗的戲碼，這時(shí)候便朝著她步步逼近：“夫人，你為什么要害我，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何一心被他嚇得連連后退，地上拖拽出一條帶著氣味的水跡。

    她的目光在沈釉七竅流血的臉和懷中抱著的rou團(tuán)上轉(zhuǎn)了兩圈，心理防線終于崩潰，大哭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懷孕了……都是她們攛掇著我，說你剛進(jìn)門就敢?guī)状稳挛业拿孀?，以后我在這府里還有什么立足之地……明明是你！是你不敬婆母……”

    聽她把話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說了出來，沈釉嘴角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然而這絲微笑在他七竅流血的妝容下卻顯得更加滲人：“我為什么不敬你，你心里沒數(s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