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枝那聲雷鳴顯然人家聽不到了。

    樹芬剛才還有些喜悅和好奇的，現(xiàn)在這點好心情完全被這個假冒王大軍的人給破壞了。

    死人是不可能打電話的。鬼打電話的事，只有在胡編亂造的傳奇書上才有。

    不過這人顯然很熟悉樹芬的情況。而且有些看不慣樹芬了，會是誰呢？盡管電話在叫，樹芬已經(jīng)不想接了。她關(guān)了機。這人也許罵得偏激了些，但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自己是有些想男人了。難道想男人就是不要臉嗎？樹芬心理很難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應(yīng)該是見過面的，后來經(jīng)過仔細思考，樹芬已經(jīng)知道那人是誰了。

    他是曾俊的一個同學(xué)。曾經(jīng)參加過曾俊的喪禮。而且在曾俊死后不久，曾有過向樹芬示好的舉動。只是樹芬看不慣他那副色迷迷的樣子，斷然拒絕了。現(xiàn)在他從報上看到了廣告，就借機來報復(fù)她了。這樣一個無恥的男人，不理他也罷。

    養(yǎng)殖場里美蛙正在進行大合唱，聲音響亮，有如千軍萬馬。又是一年豐收的時候了。

    那個本縣的男人想必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

    （三十四）

    手機一關(guān)，樹芬就斬斷了她和廣告的聯(lián)系。相信很多男人因為打不通電話而在大罵登這個廣告的人是騙子了吧。

    正在張羅著給美蛙喂焦。一陣汽車喇叭聲，“爹爹”叫著，駛進了墳彎村，這是一輛漆成紅色的桑塔納轎車，車頂上有出租標志。

    樹芬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秀枝也暫時終止了向池內(nèi)拋撒飼料。

    車子很快駛到了她們的身邊。

    一個穿著打扮的比較“港臺”的瘦高個中年男子走了下來，說他港臺，是因為他上身穿著粉紅色T 恤衫，下身穿著膝蓋大腿上破著幾個洞的前衛(wèi)的乞丐牛仔裝，腳上穿著一雙耐克運動鞋，整個人顯得精干年輕，而且充滿活力。一點也看不出像他自己介紹的42歲的樣子。

    秀枝都看得有些出神了，城里的男人就是不一樣，瞧那氣質(zhì)和派頭，張建國一輩子也學(xué)不來。樹芬只瞟了一眼，粉臉便有些紅了。她們繼續(xù)干活。裝作不理那男人的樣子。

    中年男子微笑著下車向她們走來。

    “早就聽說過墳彎村有一位才色皆絕的女中豪杰樹芬女士，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今天，總算來到了她的人生舞臺。你們現(xiàn)在可以保持沉默，讓我先猜一猜二位美婦人中哪一位是本人今天要找的夢中情人?！?/br>
    這人怎么說話跟背書一樣，也不怕把人家的牙酸掉，秀枝聽前半段時，還有些不高興，可后面半段居然稱她是美婦人，不由得也有些高興了。她長這么大，還沒有誰說過她長得美呢。

    中年男子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從秀枝的臉上掃上，然后又從樹芬臉蛋和身材上掃過，樹芬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扭過身去。沒想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就粘在樹芬的身后不挪開了。樹芬那性感迷人的大屁股，大得勻稱，大得出色，大得讓中年男子的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蠕動了幾個來回，秀色可餐就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這會兒功夫，中年男子似乎已經(jīng)通過目光加想像，把樹芬的大屁股狠狠地飽餐了一頓。

    “吔！往哪兒看吶？這樣不禮貌哈。”秀枝見那男人還是萬變不離其宗，見到性感女人就表現(xiàn)出好色之徒的本性后，趕緊出言提醒。

    那中年男子這才一下回過神來，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自己找臺階掩飾說：“果然名不虛傳，絕了！絕了，我李大海今生能得見如此佳人，就是馬上死了也想得下去了?！?/br>
    “別一見面就要死要活的，你現(xiàn)在還沒有明確告訴我們你要找的人是哪一個吶？”秀枝問。

    中年男子說：“這太容易猜了，背對著我一直沒和我說話的那位便是?！闭f這話時，中年男子又悄悄往樹芬肥大的屁股上瞟了瞟，仿佛他的目光是鐵，而樹芬的屁股是一塊威力無窮的大磁鐵一樣。

    樹芬這時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她的rufang也就跟著示威似的、直指中年男子，還上下一動一動的，像胸前藏著一對大兔子。乖乖！樹芬竟然還有一對更加超凡脫俗的大rufang，剛才下車時離得遠沒有注意——這一前一后的風景讓中年男子潛意識在一瞬間甚至有了想強jian樹芬的沖動，難怪那個叫牛二龍的殺人犯，會為了搶她，不惜搭上人命。真是沒法抗拒呀。盡管旁邊長得人高馬大的秀枝的rufang也大得驚人，但那僅僅只是大而已，而樹芬的就不同，她大出了藝術(shù)大出了美感，大得能讓男人的褲襠在一瞬間扯起帳篷來。這就十分難得了。一個少婦能保持如此絕佳的體型和身村，除了上帝的特殊關(guān)照外，別無他解。難怪曾俊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也愿意娶她。

    “你再這么看人，我就去找一把刀子來把眼睛給你挖了?！毙阒τ忠淮蜗蚰凶犹岢隽司?。

    這次男子顯然有些不自然了，他不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而且也感覺到了他的乞丐牛仔裝的襠部已經(jīng)被話兒頂?shù)糜舶鸢鸬牧?，這也太丟人了吧，又不是嫖娼，一見面兒，就盡想著那事。于是他選擇了迅速蹲下來，好像站得太久有些累了一樣。好在女人是輕易不會看男人襠部的，除非要辦那事兒。

    “對不起。我真的很賤，離婚都三年了，還沒碰過女人，所以眼睛有些不老實，但說實話，像樹芬女士這樣迷人的，我在城里開了二十年出租，就從來沒有見過。所以請你們理解，我那三年是怎么過的，每天晚上，一進臥室，一個男人一盞孤燈相伴，那是一種何等凄惶的慘景呀！”

    李大海這話擊中了樹芬和秀枝的痛楚，她們一個是死寡婦，一個是守活寡，幾乎每天晚上都在不知不覺地想男人，特別是夏天打炸雷下暴雨的晚上，她們多想近拱進自己深愛的男人的懷抱呀。

    可惜，男人沒有死絕，但屬于他們的卻遲遲得不到。

    中年男子李大海閱人無數(shù)，他已經(jīng)看出了他的話引起了樹芬和秀枝的同情。

    不由得心下暗喜。女人想男人，有時候比男人想女人更強烈。

    何況他更不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好，啥子離婚三年沒有碰過女人，估計也只能用來騙這些鄉(xiāng)下婦女，誰不知道現(xiàn)在城里滿街都是美容院、OK廳、夜總會，想找一個女人既花不了多少錢，又比進館子還方便。你想正當壯年的男子能不找女人嗎？

    樹芬終于說話了。

    “你條件這么好，咋會離婚三年還單身呢？”

    李大海說：“離過一次婚的男人都不敢輕易再結(jié)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何況，要想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有時候比登天還難，所以幾時間就這么白白浪費了。不過，但愿見到你后，我們雙方的單身日子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br>
    “別盡想好事，我們樹芬妹可不是隨便的人，雖說她做廣告，招了不少罵名，但這主意是我出的，她的要求是很高的，要男方誠實可靠，不花心，能夠體貼人關(guān)心人，讓她覺得和你在一起很高興，而不是很難受。這些你做得嗎？”

    “當然做得到。秀枝姐也是大名遠揚，全縣誰不知道你是樹芬的救命恩人呀。

    只要你和樹芬姐沒有意見了，我以后就是當牛當馬也愿意?！?/br>
    秀枝本來還想在說點啥的，樹芬忽然插話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反正人已經(jīng)見了，你先回去，我們考慮考慮，過幾天我再給你信兒。”

    李大海見樹芬下了逐客令，只好點頭稱是，臨走前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樹芬，然后去路邊發(fā)動車，深情地回望樹芬一眼，走了。

    等汽車馬達聲消失后，秀枝忽然大笑起來。

    “樹芬妹呀，你不覺得這男人像一條餓狗一樣嗎？我想要是你真嫁給她，頭一晚不知道會把你折騰成啥樣呢？”

    “貧嘴，除了說黃話，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我們這兒不是沒有外人嗎？不過，我認為這男人還是可以耍下去的，至少他那方面沒有問題，條件嘛也還過得去?！?/br>
    “句句不離下半身，真拿你沒治?！睒浞翌D了頓，忽然又說，“我覺得他跟我不適合。這種男人太色了，三五年后我老了，他不定又要和我離婚哩。所以我沒有多和他說啥，他的樣子我看著也有些不順眼，都四十幾歲的人了，還打扮得跟小流氓似的，不可靠。我聽書上說，人到中年了還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不論男女都不是啥好東西，一天到晚，盡想尋花問柳的事兒。我受不了的?！?/br>
    秀枝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不然也不會說挖他眼睛的話了。既然你對他情緒，那就算了吧。你可以馬上給他打電話，明確告訴他不行?！?/br>
    “算了吧，這樣太絕情了些，人家今天生意都不做了，大老遠的跑下鄉(xiāng)來，還是給人家多留下幾天想像的空間吧?！?/br>
    “你不好意思打電話那我來吧，我不怕得罪人?！毙阒φf完一把掏出樹芬放在衣兜里的手機，按名片上的號碼打了過去。

    李大海正在曲曲彎彎鄉(xiāng)村土路上開著車，路既窄又險，左邊是山右邊還是幾人高的坎。

    正當他全神貫注的時候，手機叫了，他拿出來了瞟了一眼，見是樹芬的手機號，本不想接電話的他，趕緊接了，心下還在一相情愿地想：她這么快就同意和我建立關(guān)系啦，太好了！

    秀枝的大嗓門震得李大海的手機都快拿不住了。

    “聽著，李啥子海，我們樹芬妹已經(jīng)作出決定，你們不適合，請你另找，以后不許再打電話給她。聽懂了沒有？”

    電話里卻沒有傳來李大海的聲音，秀枝只聽到手機里傳來噼哩啪啦的聲音，之后一切復(fù)歸平靜，但那邊居然不關(guān)機也不說話，秀枝又所剛才的話重復(fù)了一片，依然沒有回音，秀枝只好有些同情地對一旁的樹芬說：“怎么樣，那男人受不了打擊了吧，現(xiàn)在連話都不會說了。他不掛機，我就先掛了?！?/br>
    樹芬說：“叫你過幾天打，你不聽，現(xiàn)在人家才走多遠，你就這樣，人家當然不接受羅?！?/br>
    她們哪里知道，秀枝那大嗓門還沒吼完，李大海因深感意外，而分神了，結(jié)果車子一個倒栽蔥一下子跌進了路邊的深溝里。當人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滿臉是血的李大海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這件事，樹芬她們是后來才知道的，樹芬把秀枝大罵了三天。這次應(yīng)該不算是樹芬克夫了吧，間接造成李大海死亡的殺手應(yīng)該是秀枝才對。

    但村人不管這些，私下里已經(jīng)把樹芬當成了魔鬼的化身。天呀，就連男人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要命喪黃泉，真是太可怕了。

    沒多久，墳彎村的老弱病殘們聯(lián)名上書村委會，要求驅(qū)逐這令人恐怖的掃把星。

    樹芬的命運又將如何呢？她還能找到男人嗎？

    （三十五）

    村委會這下有些麻煩了。樹芬在墳彎村那可是大功臣，整個村小學(xué)那幢三層貼瓷磚的教學(xué)樓，六七十萬，差不多都是她捐資修建的。村里只要遇到有啥需要花錢的地方，總愛找樹芬化點緣，人家樹芬?guī)缀鯊膩頉]有拒絕過，三萬兩萬，三千五千，人家都很爽快，倒讓村委會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畢竟人家的錢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是起早貪黑流血流汗才賺來的，何況她樹芬又不是村里的提款機，根本沒有義務(wù)一而再再而三地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