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想紅熱的臉引起莉莉好奇，她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著他，笑瞇瞇問：“今早聽他說跟羅布師兄見過面呀，怎么，原來你們并不認(rèn)識？”

    孟想哂笑：“只是單純見過幾次，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br>
    莉莉人情練達(dá)，聞一知十，早上便有些疑心，這時聯(lián)系孟想的反應(yīng)還有什么不清楚的？當(dāng)即拿出招牌式的甜蜜笑容說：“哦，他以前在新宿的牛郎店上班，我們是在那兒認(rèn)識的?！?/br>
    孟想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尷尬有增無減，莉莉又說：“那孩子挺特別的，不像那種說假話奉承人的輕浮家伙，我見他乖巧懂事才愿意跟他來往，他很好的，性格溫柔又懂禮貌，說話做事都有分寸，可以放心地打交道?！?/br>
    她眼中的Tsubasa跟孟想見到的有天淵之別，牛郎嘛，看人下菜是本行，孟想斷定那小子擅長精分，一會兒天使一會兒惡魔，目的都是行騙。莉莉估計被他劃歸到金主類別，那自己呢？

    可能是看起我的長相，想把我打來吃了，敢在地鐵上做那種事，肯定是個老手。哼！老子是社會主義國家出來的好男兒，身強(qiáng)志堅，你個日本鬼子想拿老子當(dāng)下飯菜，我看你是瞌睡沒睡醒，亂做夢！下次再讓老子遇到，老子打得你娃不想活！

    他悄悄立下flag，篤定地握了握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太忙了，可憐的存稿已經(jīng)支持不起日更了，請寶貝們允許我隔日更～我會爭取一切時間寫文的～

    第11章 面試

    孟想解決了學(xué)費(fèi)問題，好像拔掉一顆折磨他多年的蛀牙，神清氣爽。經(jīng)過幾天考慮，他可能開竅了，也可能一時沒想通，周六真的拿著川野老師給他的介紹信找到“玫瑰之星”位于六本木的總部。這個名揚(yáng)四海的艾薇工房其實是棟不起眼的三層灰色樓房，外形接近倉庫，外部也沒有明顯的標(biāo)識，只在入口處掛著電腦鍵盤那么大一塊刻著“バラの星映畫株式會社”字樣的黃銅名牌。

    初來乍到，孟想很難相信這樣一座看似深沉低調(diào)甚至略帶荒涼禁欲氣息的建筑會是眾多宅男如數(shù)家珍的春夢王國，不由得多了幾分禮重，整肅衣衫儀態(tài)，神采飽滿地步入大門。制作部在三樓，辦公區(qū)呈開放式結(jié)構(gòu)，部長室在最里邊，用一扇鑲嵌鍍膜玻璃窗的墻壁隔開，底樓的前臺小姐已代為通報，孟想敲敲門，一個粗啞的大叔音在門內(nèi)回應(yīng)：“請進(jìn)?！?/br>
    那大叔五十來歲，形容粗獷，留著硬邦邦的板寸頭，直豎的短發(fā)如同一根根結(jié)實的梅花樁，自有一股驍武氣概。

    這應(yīng)該就是川野老師所說的委托人了。

    孟想上前端端正正行個禮，不卑不亢問好：“您好，請問是石橋剛史部長嗎？我是孟想，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br>
    石橋部長臉上的褶子蕩漾開，形成一個藹然的微笑，豪爽地說：“你就是川野老師說的那個年輕人吧，我等你很久了，快請坐?！?/br>
    孟想先遞上介紹信，落座時女職員已送來咖啡，石橋部長做個有力的請手勢，孟想知道他想先看信，便端起杯子裝樣。石橋部長快速覽畢信件，笑意仿佛雨季的東非大草原，一眼望不到邊。

    “川野老師能介紹你這么優(yōu)秀的年輕導(dǎo)演給我們，真是幫了大忙啊，以后再也不用為這個項目頭疼了?！?/br>
    日本人的客套話都是注水豬rou，得打?qū)φ?，孟想謙遜道：“讓您見笑了，我還是在校生，也沒有相關(guān)經(jīng)驗，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多包涵?！?/br>
    “孟桑太謙虛了，川野老師給我看過你的實踐作品，很有想法和想象力，我們公司就需要你這樣有才華的新鮮人，至于工作不用太擔(dān)心。公司會派出專門的監(jiān)制協(xié)助你，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問他。”

    “好的，那么請問我今天能見一見監(jiān)制先生嗎？”

    “當(dāng)然，我這就叫他過來?！?/br>
    石橋部長按下手邊的座機(jī)，吩咐：“我是石橋，馬上聯(lián)系前田，就說《菊之亂》的導(dǎo)演來了，叫他趕緊過來。”

    那邊剛應(yīng)聲，這邊就有人敲門，一個不男不女的尖細(xì)聲音在門外吼：“石橋部長，我是奧斯卡，能進(jìn)來嗎？”

    石橋部長對著孟想咧嘴一笑：“哦喲，這人會分、身術(shù)嗎，怎么這么快就來了?！?/br>
    孟想便知道來人是那個姓前田的監(jiān)制，忙做好迎接準(zhǔn)備，不料門開后兩只眼睛被狠狠撒了一噸辣椒粉，汗毛全部奓開來，不為別的，只因那前田監(jiān)制的打扮太過驚世駭俗。

    他頂多165的個頭兒，身形虛胖，比例五短，包租婆發(fā)型，上身罩一件仙氣飄飄的粉紅色長袖絲褂，下身是黑色緊身七分褲，腳踩銀色珠片涼鞋，鞋跟起碼10公分，手腳指甲都涂得漆黑，如同粘著二十個油亮亮的蟑螂，粗壯的右腳踝套著一串紅珊瑚足鏈，與雙手腕上的金鐲子斗麗爭輝。豬一般粗短的脖子上也雜七雜八掛了兩三條五顏六色的項鏈，整體看去活像裝飾臃腫的圣誕樹。四肢黝黑，臉卻刷得粹白，從而突出了各種比衣物色彩更辣眼的顏色，棕色假睫毛、藍(lán)紫相見的魔幻眼影，鐵銹色唇彩，杏色腮紅……大概在追求夢露式的復(fù)古妝容，可惜那張斑斕的戲臉殼遮不住真面目，孟想一眼看出他的本體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大叔，本能地感慨：“丑人多作怪！”

    前田邁著叭叭叭的鴨子步?jīng)_進(jìn)辦公室，見到他，立刻掩口做少女狀：“有客人在啊，不好意思，打擾了?！?/br>
    他的聲音實在難聽，像一只烏鴉硬要捏著嗓子模仿夜鶯，又像一只利爪使勁抓撓人的頭皮，是對承受力的巨大考驗。

    石橋部長想是早已通過考驗，百忍成鋼，夷然自若地向那妖男介紹：“前田君，這位就是要跟你合作拍攝《菊之亂》的導(dǎo)演孟桑，快打個招呼吧?！?/br>
    “哎呀，是孟桑呀，可算來了?！?/br>
    前田的臉頓時笑成一朵盛開的秋菊，甩蕩著走向孟想，雙手交疊在腿間，娘里娘氣行禮。

    “初次見面，我是前田大河，你也可以叫我奧斯卡，反正這兒的人都這么稱呼我?！?/br>
    孟想忙不迭起身還禮，想到今后要跟這種老妖怪共事，心里咚咚咚猛敲退堂鼓，大有誤入賊船的懊喪。

    等他們相互做完介紹，石橋部長問前田：“你有事找我？”

    前田揚(yáng)起頭夸張地“哦”一下，雙手捂住心口走到辦公桌前，拖長嗓音抱怨：“石橋部長，人事部是怎么安排的呀，我剛才見了《菊之亂》的主役受，您想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感想嗎？”

    石橋部長的笑臉一成不變：“聽說那演員素質(zhì)很不錯，你還滿意嗎？”

    “滿意？”前田翹起蘭花指扶住額頭，另一只手撐住桌沿，做出力怯不勝的姿態(tài)。

    “部長，您果然沒有親自面試過演員，我待會兒就要去醫(yī)院看心內(nèi)科，這顆心深受傷害，正顫抖著滴血呢。Oh， how dreadful. Ieversorry.”

    日語語音體系簡單，只有“阿姨污欸哦”五個元音，再加上十幾個輔音，使得日本人的舌頭對付不了復(fù)雜的英文發(fā)音，一張口都是走調(diào)的火星語，這個奧斯卡的英文倒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還是圓潤的美式口音。

    他極盡做作之能事，但始終是巫婆情狀，孟想忍受著鬼哭狼嚎的“嬌音”，化繁為簡地從他的話里提取出重點(diǎn)——這位監(jiān)制嫌《菊之亂》的主役受太丑，要求公司另覓人選。

    “這個故事的主題是Supreme beauty，主役受嵐空是全劇的靈魂所在，就算達(dá)不到劇本描述的傾國傾城，至少也得有七八分的姿色。而現(xiàn)在坐在我辦公室里的那個小子，呵呵，您知道我是個gentleman，不會隨便對他人評頭論足，but holy，他的長相與角色風(fēng)馬牛不相及，假如由他出演，觀眾最多堅持一分鐘就會關(guān)掉電視機(jī)?！?/br>
    石橋部長微露疑色：“有那么差嗎？我明明聽他們說還可以啊，是不是你要求太高？只要長得比一般人稍微好看點(diǎn)，用化妝和鏡頭燈光彌補(bǔ)不就行了嗎?！?/br>
    “God！什么樣的化妝師能化腐朽為神奇呀，您除非把高須整形所的主刀醫(yī)生請來才辦得到。我這么說絕不是因為挑剔，人事部這次真的太過分了，不能因為我們預(yù)算少就隨便弄個丑八怪來敷衍呀。開拓Gay Video市場是社長和股東們的一致決定，初期制作就這么馬虎，還怎么跟別的公司競爭？”

    “唉，你也知道這批項目的先期投資都集中在另外幾部劇上，這部上面一開始就不太看好，啟動資金還是我們部門努力爭取來的，好不容易才在預(yù)算內(nèi)找到演員，你再提換人……”

    “您的意思是預(yù)算不夠就能隨便湊合？我的職業(yè)道德可不允許我做這種濫竽充數(shù)的勾當(dāng)，Dowell，leavealone.拜托您去跟董事會說取消這部劇吧，我不想讓它變成我從業(yè)生涯中的disgrace！”

    …………………………………………

    通過他們的對話，孟想可算了解到內(nèi)情，敢情這就是部捉襟見肘的炮灰劇，成本小，班底薄，難怪接受實習(xí)導(dǎo)演，人家壓根就沒指望靠這片子營利，所以破銅爛鐵隨便砸。

    奧斯卡八成是公司一號混人，抗議得不到解決，態(tài)度漸趨強(qiáng)硬，不久暴露粗重的糙漢音，與石橋部長針鋒相對地爭執(zhí)。石橋部長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態(tài)，強(qiáng)笑著對孟想說：“孟桑，能拜托你到外面稍坐一會兒嗎？我要先跟監(jiān)制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孟想正促刺不安，立馬應(yīng)聲回避，來到走廊上他不禁想：劇組成立之初就起內(nèi)訌，能不能順利開拍還得打問號，或許就此胎死腹中也很有可能。

    這情況令他矛盾，望著窗外遠(yuǎn)碎的流云，有些悵然若失，不管怎么說，失去一個實習(xí)賺錢的機(jī)會，對渴求知識又周轉(zhuǎn)不靈的他來說都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