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謝后，邊借著火光看說明邊瞟一眼卡爾維諾，他正望著天空發(fā)呆。

    有什么好看的？你順著他凝滯的目光望去。今夜的天空和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都一樣毫無特色，這片壓在蕓蕓眾生頭頂?shù)臇|西在白天會被各種塵土掩蓋，夜晚倒是出奇純粹的黑色，不像末世之前會被各種人造光源污染，沒有一點雜質(zhì)，暗沉沉的，像死神的斗篷。

    你所有所思地想，也許可以試試這個歪主意，死馬當活馬醫(yī)也不會讓你再損失什么——你身上除了無盡的痛苦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你吞下藥片，把藥瓶塞進兜里，移過去坐在銀發(fā)青年旁邊，“卡爾維諾，你介意我今天睡在你旁邊嗎？”

    卡爾維諾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看你，沒有出聲，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個晚上，每次看到卡爾維諾時他都是醒的。你看見這雙銀色的眼睛倒映著頭頂暗沉的黑，顯得有些晦暗。

    你習慣了他的冷漠，聳了聳肩正想走開，卡爾維諾叫住了你：“我不介意?！?/br>
    你背對著他揚起一個笑容，雖然卡爾維諾不愛說話，但這幾天的相處中他對你還是異常友善。

    你躺在毯子上，雙手枕在后腦勺下，閉上眼，把火光和夜幕都隔絕在外，“卡爾維諾，我睡了，晚安。”

    “晚安?！?/br>
    也不知道是藥物作用還真是卡爾維諾的原因（但這絕對不可能），你非?？炀统寥肓怂?，但這個難得的夜晚很快就被打斷了——一個東西一下磕上你的腦袋硬生生把你磕醒了。你捂著頭迷迷糊糊瞪著打攪你的罪魁禍首，半天才認出這是卡爾維諾用的刀，卡爾維諾則被響動吸引過來了注意力。

    你看見卡爾維諾還是你入睡時的樣子，連姿勢都沒變過，于是口齒不清地問：“你怎么還沒睡？”

    “我在守夜?！?/br>
    你懶得去計較這句話的真假，就睜大眼睛仰躺著，卡爾維諾的銀發(fā)落在你的余光里，讓你想起夜晚從窗欞里泄露進來的幾線月光。你翻過身面對他，可能是剛睡醒腦袋還不太靈光，你努力想了一下，突然莫名其妙地提問：“卡爾維諾，這把刀你用的還順手嗎？”

    “很順手?！笨柧S諾干巴巴地回答。

    “是嗎？那把刀是我隨手翻出來的，可能質(zhì)量不太好——等我們到邊境時會有些流動商鋪，可以給你找一把好點的，用這種武器太浪費你的能力了，先把刀給我看看?！?/br>
    卡爾維諾“嗯”了聲，拿起身旁的刀遞過來，你抽出刀鞘，橙色的火光在刀刃上跳躍。

    你仔仔細細打量著手里的刀，“似乎這里有點鈍了……你會用槍嗎？我還有把改裝的麥林槍，還是很好用?！?/br>
    “不，我覺得這把刀很好……”卡爾維諾有點緊張?zhí)缴淼刈ミ^刀，就像要被搶走玩具的小女孩。但匆忙之中長刀不小心劃破了你的臉頰，你輕輕抽了口氣，卡爾維諾急忙側(cè)開刀刃，銀色的刀險險錯開你斜插\進泥土中?？柧S諾一下手足無措：“啊，林落！”

    你的睡意一下醒了大半：“沒事，卡爾維諾，我……”

    卡爾維諾握住刀柄，支起手肘，小心翼翼地擦去你臉頰滲出的血珠，你們離得這么近，近到你可以看清倒映在他銀灰色瞳仁的自己，如同冰封在其中的一點墨色。

    這種姿勢太曖昧了，卡爾維諾幾乎是把你壓在身下、困在雙臂間，不過你并注意到這種奇怪的氣氛，因為你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竟然是鋼鐵一樣的銀灰色，而不是你一直認為的月光一樣的色彩。這種顏色太熟悉了，你努力想抓住腦海里那個鬼魅的影子，它是和鋼鐵如出一轍的銀灰色……

    撲通。

    你猛地睜大眼睛，身體滯住了。

    撲通。

    你的心臟撞擊著肋骨，像隨時都會穿透你薄薄的胸膛蹦出來。

    腦海里的那個影子停住了，瞬間彌散，成了充斥一切的迷霧，視野、雙耳、嗅覺，灰色的霧氣溶進血液，幾乎要把你扼死。

    你無助地張大嘴，但也沒有一絲多余的空氣可以擠進你的肺葉。恐懼捂住了你的耳朵，你只能聽見身體在恐懼重壓下的混亂聲響——急促的心跳、嗡嗡流過的血流、濁重的呼吸……那個人冰涼的指尖觸上你，銀灰色的眼睛毫無雜質(zhì)，就這樣凝視著你。

    卡爾維諾。

    ①物理學圣劍即撬棍，打家劫舍的優(yōu)良選擇、社會主義的蛀蟲，因為撬棍是半條命系列中的主人公、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理論物理學家、重力槍的發(fā)明人、黑山事件的解決者（制造者）戈登·弗里曼博士（Dr. Gordon Freeman）的象征性武器之一，所以獲此美稱。

    第25章 冰與瀝青（7）

    “林落，”冰冷的刀鋒劃過你的頸側(cè)，抵住你的下頜迫使你仰起頭，望進他銀灰色的眼眸里。

    “這次你輸了，”他的語氣微微帶著嘲弄：“你不是說一定要讓我付出代價嗎，我的孩子？”你不發(fā)一言，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次都這樣惡意地玩弄獵物——就像貓撥弄爪子下的老鼠。

    銀發(fā)青年傾身靠近你，撥開你的鬢發(fā)，笑著說：“你在想什么？想我為什么還不了結了你？不不不，林落，你是不同的，雖然我是個殺人狂，但我更享受把你打碎的過程，那種——”他貼近你的耳側(cè)，語氣略帶著惡意：“親手把你打碎的快樂。”

    他把你困在臂間，垂下的銀發(fā)就像流瀉的月光，你從不否認這個男人的俊美，你也被他迷惑過——你們甚至還度過了一段異常美好的時光，但現(xiàn)在這些回憶讓你如芒在背。

    你握緊拳頭，扯出一個顫抖的笑容，“噢，是嗎？但是你似乎不能品嘗這種快樂了，你肯定拿走了我身上的武器，不過這并不是全部，卡爾維諾，看這個啊——”

    你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地咯咯笑起來，一手把匕首壓上他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長發(fā)，躲開他的攻擊，接力彈開他的刀，轉(zhuǎn)而一個用力反身壓在男人身上。

    你啞著聲音說：“誰他媽輸了，嗯？”

    “你，林落?！边@個惡魔對你微笑，在你反擊時他全程都沒反抗。你臉上的線條抽搐了下，感覺到胃部輕輕地抽痛。

    你厭惡這個笑容，厭惡他的高高在上，厭惡從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更厭惡他所謂的自由。

    他拋棄了你，他把刀比上你的脖子，就是為了這他媽的自由！

    “喂，”你輕聲問，“我是不是最后一個。”

    “對?！?/br>
    “你的動作真快，所以說，現(xiàn)在我就是你離自由的最后一個障礙？”

    即使面對生命危險他的語氣也是惡劣異常：“怎么，你想為了我們的情誼而甘愿犧牲嗎？這就沒意思了，林落，你是屬于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無論是生還是死?！?/br>
    “媽的，你以為我真的不能殺死你嗎？”

    “那來試試啊！我的孩子，讓我看看你從我這里偷走的力量！”

    你握緊匕首，另一只手抓起他的領子，有點粗魯咬上他喋喋不休的嘴，地心引力把你們緊緊按在一起，濃重的鐵銹味在你們膠合的唇齒間散開。

    卡爾維諾舔了下嘴唇滲出的血跡，“你還在懷念那段可愛的戀情嗎？林落，你肯定知道那只是生物烙印的杰作，我一點、一點都不愛你——你們這些廉價的復制品。”

    “我只是想讓你惡心一下，”你側(cè)頭往地上呸了一口，組成語句有些瘋瘋癲癲——你的表情也恐怕如此：“被我低賤的血液污染的你，恐怕再也不能保持高貴了，哈哈！高貴無比！”

    你握著匕首的手用力，下壓，馬上就可以讓這個囂張的笑容像油湯一樣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