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是……”裴瑄頓住話頭,似是為難,一張小臉皺到一起,更加楚楚可憐。 裴皎目光堅定:“沒有可是?!?/br> 兩人年紀(jì)相差許多,裴瑄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的手上已經(jīng)沾滿鮮血,但他希望裴瑄可以干干凈凈,永遠(yuǎn)無憂無慮。 許是被裴皎的話打動,裴瑄點頭:“嗯,我相信皇兄。” 他仰起頭,孺慕般看著裴皎:“皇兄不能久待,外面冷,我剛讓人上了茶,皇兄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吧?!?/br> “好?!?/br> 裴皎沒讓人進(jìn)屋,起身走到桌前親自倒了兩杯茶,茶香濃厚,溫度剛剛好,他遞給裴瑄一杯,然后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大雪連下了好幾日,長定殿內(nèi)沒有碳火,跪了半天又冷又渴,還是暖閣里舒服。 裴皎捧著茶杯,看著里面飄出的熱氣,突然感覺胸口如針扎般刺痛,嗓子也跟著難受起來,他猛地咳嗽一聲,嘴角溢出點點鮮血,胸腹處在火辣辣的灼燒,像是要把他的身體撕成兩半。 “瑄兒?” 裴皎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裴瑄,他算計過許多人,也殺過許多人,那些投誠與他的說到底一切都是為了利益,他不相信任何人,卻獨獨不會防備裴瑄。 這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茶杯從裴皎手中落下,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裴瑄驚慌失措的搖頭:“不,不是我,是母妃讓我這么做的!” “母妃?”裴皎強(qiáng)忍著疼痛,沒有錯過裴瑄藏在眼底的欣喜,他汲汲營營這么多年,豈會看不出裴瑄的心思,只是沒想到,他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想要保護(hù)的親人,竟都要置他于死地。 “為什么?” 裴皎搖晃著身子,跌跌撞撞走到床邊,用盡最后的力氣掐住裴瑄的脖子:“為什么!” 他是害過許多人,或許他對不起別人,但絕對對得起母妃跟裴瑄! 裴瑄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皇兄如此狠戾的模樣,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要拖著他一起離開。 呼吸逐漸艱難,裴瑄扒著裴皎的手,臉憋的通紅,努力拍打著想從中逃脫,他能感覺到皇兄是真的對他起了殺心。 不,他不想死! 他還要做皇帝。 “母妃說……皇兄不是父皇親子。” “你說什么?”裴皎呆了一下,也正是這一下被裴瑄推開,他踉蹌著往后退,腳步虛晃,身體已然支撐不住。 什么叫他不是父皇的兒子? 裴瑄掙脫開束縛,從床上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裴皎:“皇兄,你是母妃與人茍合生下的孽種,你身上流著的不是裴氏的血,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br> “哈,哈哈哈……”裴皎的聲音似哭似笑,口中不斷溢出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在雪白的孝衣上綻開朵朵紅梅,煞是好看。 他緊咬牙關(guān),疼的撕心裂肺:“縱然我不是父皇的兒子,那也是母妃的兒子,她竟要你來殺我!” 裴皎說不上來是身體更痛還是心更痛,他護(hù)了這么多年的人竟反過來要殺他,實在是讓人心涼,他知道母妃更疼裴瑄,從未有過怨言,以前母妃吃過不少苦,裴皎總覺得是因為他,父皇才不喜歡母妃,他們母子才會受人欺辱,所以他要變強(qiáng),變的比所有人都強(qiáng),只有登上那個位子,才能保護(hù)想要保護(hù)的人。 終是一場空。 “就因為我不是父皇的兒子,你們便要殺我,難道我不是她兒子,不是你的兄長嗎?” 裴皎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雙手無力的垂下,母妃跟裴瑄實在太過天真,真以為皇帝那么好當(dāng)嗎? 怕是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剝! 父皇遺詔上清清楚楚寫了他的名字,他死在暖閣,裴瑄如何脫清干系?其他皇子怎么可能會放過這么好的機(jī)會,定會徹查,到時候又是一場風(fēng)波。 裴皎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已經(jīng)看不清裴瑄的臉,他想,或許這就是報應(yīng)。 可惜,他沒能親手殺了裴瑄。 更可惜的是…… 罷了,都不重要了。 —— “哐當(dāng)”一聲,粉衣宮女把水桶扔在地上,秀氣的眉擰緊:“李公公就是欺負(fù)咱們是新來的,誰不知道里面那位不受寵,別的貴人都走了,偏他留在行宮,這都大半個月了,皇上早把他忘了,怕不是要在這里待一輩子。” “咱們伺候這樣的人,什么時候才能有出頭之日?” “jiejie說的是,還是皇子呢,這過的什么日子,每日里送來的飯菜不是餿的就是涼的,咱們還不如在馬廄里伺候馬,好歹能吃口熱乎的,我是過夠了。”另一粉衣女子跟著道。 “瞧瞧,這都快午時了,還在屋里呼呼大睡,虧他能睡的下去?!?/br> “不管了,咱們走,反正他的話也沒人聽,說出去也沒人信,咱們湊些銀子,回頭孝敬孝敬李公公,分去別處才好。” 兩個宮女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屋內(nèi),躺在床上的少年翻了個身,露出纖細(xì)的腳踝,小巧的腳趾微微縮起,在靛藍(lán)色的被子上輕輕捻了一下,愈發(fā)顯得皮膚白皙,粉嫩可愛。 少年起身,披著一件青灰色長衫下床,光著腳跑到窗邊打開窗戶,陽光透過縫隙照進(jìn)屋內(nèi),少年瞇了瞇眼睛,卷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陰影,他深吸了口氣,臉上揚起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