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明明只是幾分鐘,對他而言卻仿佛度過了一整個世紀。 擦藥的過程中,閻舟的力道時輕時重的,真是讓人承受不了。 而且總感覺那一大一小都有點不太對勁。 手上又重新被紗布包裹著,冬歉將被子一蒙,躺在了床上。 既然能不能離開這里不能由自己決定,那他暫時也不再強求,還是先好好睡一覺再說吧。 閻舟看見冬歉眼中明顯的困意,于是站起身來道:“你先好好休息吧?!?/br> 冬歉沒有說話,輕輕呢喃了一聲,將自己整個人都團進了被子里。 這種感覺,就像是因為剛剛擦藥被弄疼了,在生悶氣一樣。 阿灼從來不會做出這種近乎是撒嬌的舉動,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是男子漢,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這么做,師父大概率不會買賬,說不定還會陰陽怪氣他幾句。 可是冬歉做起來為什么會這樣可愛,一舉一動都甜進了人的心里,讓人生不出一點不好的心思。 一大一小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聽話,不打擾冬歉休息,推開門,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關(guān)門之前,見閻舟一直看著冬歉的背影,阿灼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在想什么?” 閻舟收回復雜的目光,淡淡道:“沒什么。” 只是忽然想到,當初,被自己踩斷雙腿的孩子,如果能夠好好長大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跟冬歉差不多大了。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現(xiàn)在做夢,時常會夢到那天的事情。 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十八年前,當將自己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劣質(zhì)品放入嬰兒箱之后,閻舟從中取出了原本一直待在那里的嬰兒。 嬰兒全身雪白,手指不自覺地放在嘴里吮吸著,兩只rou乎乎的腿還無意識地做著踢蹬動作。 并不用力,碰在身上軟乎乎,比起反抗,更像是在撒嬌。 憑心而論,那是一個非??蓯鄣膵雰骸?/br> 倘若他們無冤無仇的話,相信自己也會很喜歡他的吧。 可惜,他是白家的人。 所以從他生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隔著血海深仇。 他冰冷的手指觸碰在嬰兒的臉上,似乎在想著應(yīng)該怎么處置他。 他想著要不要干脆就這么把他掐死,或者更殘忍一點,生生地將他的眼珠給挖出來,讓他受盡折磨之后,再給他一個痛快。 這樣的話,他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聽到嬰兒絕望的哭聲了吧。 白家讓自己陷入到如此絕望的地步,他當然要將這一切報復給他們的孩子身上。 但是當他的手指戳在嬰兒的臉上時,懷中的嬰兒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笑聲。 那笑聲,對于當時被仇恨吞沒的他來說,簡直就如同天籟一般。 粉雕玉琢的嬰兒像是被派來的天使一般,比他曾經(jīng)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可愛。 那一刻,他突然暫時改變了想法。 鬼使神差的,他抱著那個嬰兒走在路上,睜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一邊看著懷中的嬰兒,一邊琢磨著究竟應(yīng)該怎么處置他。 小嬰兒貌似是餓了,張開嘴巴,用小小的,還沒有牙齒的嘴巴吮著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被嬰兒又軟又暖的口腔包裹著,一時之間,心中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感。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動過把嬰兒抱回去自己養(yǎng)著的念頭。 如此一來,嬰兒就不算是白家的孩子了。 對他來說,那是對當時的他而言珍貴至極的善念。 有那么一瞬間,這個嬰兒的命運會完全不一樣。 但是接下來,身后就傳來了尖銳的呵斥聲:“站??!干什么的!” 如此刺耳,如此惹人生厭,那一刻,閻舟整個人又被拉入了仇恨的深淵。 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他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誰。 曾經(jīng),他也是備受父母寵愛的貴族,現(xiàn)在卻淪落至此,落入這個人人喊打的境地。 他抱著這個嬰兒,沒命的跑,將身后的那些人遠遠地甩開。 嬰兒太小了,還沒有辦法睜眼,但是他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氣喘吁吁地,嘟了嘟嘴,不太熟練的想綻開一抹笑來,安撫一下這個陌生人。 但是這樣的笑容還沒有成形,就被劇烈的痛苦給吞沒了。 小嬰兒被閻舟放在骯臟的路面上,用力的踐踏。 接近成人的力量,這些年來的怨氣和怒火,全部毫不留情地發(fā)泄在這個剛剛誕生不久的小生靈上, 撕心裂肺的痛苦從腿骨上傳來,嬰兒脆弱的身體從來沒有經(jīng)受過這樣的痛苦,當場張大嘴巴,扯出凄厲的哭聲。 小嬰兒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讓人分不清是會哭得窒息而死,還是被活活疼死。 但是閻舟還是給他留了點生的希望。 他就這樣將小嬰兒放在車來車往的大街上,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像行尸走rou一般,跌跌撞撞地離開。 那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堆積如山的仇恨磨滅了僅有的人性。 他甚至已經(jīng)喪失理智到,會對一個這么小的孩子下手。 放在以前,那是他絕對不敢想象的事情。 其實在家庭發(fā)生變故之前,他還是一個熱衷參加慈善事業(yè)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