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沒有出聲去吵醒他。

    唯一做的事情，竟然只是看著。

    就這么安靜地看著。

    當一片凋零的花瓣擦過冬歉的眼睫落下來時，他似是被驚動了，揉了揉眼，緩緩掀開了眼簾。

    那是一雙帶著點沙金色的眼睛。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怎么就這么睡過去了，冬歉杵在原地，有點茫然地發(fā)了會呆。

    大概過了足足一分鐘，他的視線緩緩聚焦，在看見厲寅的身影時，他似是驚到了，眼神瞬間清明，慌慌張張起身，低下頭，有些緊張地對他行了個禮：“陛下，臣方才在等人，不小心睡著了，沒有察覺到陛下過來，還請....還請陛下恕罪?！?/br>
    厲寅站在原地看他。

    之前下棋的時候看他這么從容，原來這樣猝不及防看見自己的時候也會被嚇到。

    他就這么可怕么？

    厲寅淡淡道了聲：“無妨?！?/br>
    冬歉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慌亂，支吾道：“陛下...臣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br>
    他不敢再多看厲寅一眼，收回目光正要離開，厲寅卻忽然叫住了他：“等等?！?/br>
    他的語氣稍稍帶了點上位者的威嚴，冬歉頓在了原地，喉嚨滾了滾，緩緩轉(zhuǎn)過眼眸看向他。

    厲寅漆黑的眼眸注視著他：“你說你方才在等人，是在等誰？”

    冬歉的指尖顫了顫，頭腦卻迅速地冷靜下來。

    這個人，果然身居高位多年，有著當權(quán)者的深沉心思。

    若是毫無準備的人，猝不及防地被他這么一問，估計就會立刻慌了心神，露出馬腳來。

    畢竟這個世界，想要勾結(jié)皇帝的人這么多，對于這些拙劣的借口，厲寅應當早已熟悉。

    更何況，這世間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偶遇的巧合，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有意而為之。

    但是這些想要接近厲寅的人故意捏造借口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到厲寅真的會細問吧。

    好在冬歉經(jīng)過了師蘭渡的訓練，對任何事情都準備的滴水不漏，面對厲寅的詢問，冬歉略有些難堪地偏開目光，不敢直視他一般道：“回陛下，下官方才.....在等太子。”

    厲寅見看他這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就懂了。

    厲北沉對冬歉強取豪奪的那檔子事他不是不知道，也難怪冬歉提到那個人的時候神情會有些不自然。

    厲寅緩緩笑道：“太子是有些任性，難為你了。”

    不愧是一國之君，厲北沉的行為放在他那里就變成了輕飄飄的“有些任性”。

    不過也是，厲北沉做的那些事情在厲寅的眼里恐怕就是小巫見大巫，他們這些上位者，在上面已經(jīng)待了太久了，所以每一條人命對他們而言都是小事。

    抄家滅口，更是他隨隨便便一句話。

    他不知道，就這么隨便一句話，輕而易舉地將原主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他就算是現(xiàn)在也不敢想象，倘若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的話，原主不用背負這些深仇大恨，他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大概會是被全家嬌寵著長大的，懵懵懂懂的人吧。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不過沒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一步一步地將厲寅逼上死路，到時候，他會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一切，讓他承受自己承受過的痛苦。

    雖然對于厲寅的話充滿鄙夷，但是，冬歉自然是不能反駁他的話的，聽到他對太子輕飄飄的評價，也只能苦澀一笑，輕聲道：“陛下哪里話?！?/br>
    可就在這時，厲寅忽然開口道：“既然太子這么過分，不如朕今天就幫你支開他，今日你就陪陪朕，如何？”

    “支開？”，聞言，冬歉那雙漂亮的眸子里微微閃動著幾許亮光，“可是，陛下想怎么做？”

    厲寅思索了片刻，笑著瞇了瞇眼，溫聲道：“朕就將這次春狩的事情交給他處理，保管他能好好忙上幾日?！?/br>
    他平日里不笑的時候便自帶肅殺的氣場，仿佛一個不痛快就會將你的頭顱割下來?？伤羰切ζ饋?，眉眼里甚至會染上一股慈祥的溫柔，語氣像是長輩在哄著小輩。

    厲寅就是這樣，心情不錯的時候就能將人捧到天上去，此刻同他說話的時候，便也如同逗弄小孩子一般。

    只可惜，他深宮中的妃子并不懂這許多，見他對自己寵溺，便自認為自己是特別的，任由自己被他寵得無法無天，再被耐心耗盡的他輕飄飄地打入十八層地獄。

    上一秒還對你寵愛有加，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個殘忍暴戾的陌生人。

    厲北沉的母親就是這么死的。

    這樣陰晴不定的人，往往才最可怕，你不能信他說過的每一個承諾。

    不過，若他當真想對一個人好，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這是一個跟他拉進關(guān)系的好機會。

    是以，冬歉輕輕笑了笑，彎了彎眼眸，答道：“好啊。”

    .....

    御書房。

    厲寅擱下墨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當皇帝的人總是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尤其是厲寅，野心太大，害怕這個專政，又害怕那個人擅權(quán)，不敢給任何人太多權(quán)力，所以很多事情都要自己處理。

    而這種發(fā)高強度的腦力活動，只會讓冬歉給他下的藥盡快發(fā)作罷了。

    實際上也果然如此，厲寅才批了一會奏折，就開始不適地揉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