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凜烏遙遙指著荷花池臺那邊。沒了蔽空魚,池中空蕩蕩的,水面亦結(jié)著冰。 “珩澈,上次我們在池臺旁邊,我曾說過。如果有的選,我并不會選擇離開你?!?/br> 珩澈心里咯噔一下。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識想將人摟入懷中,凜烏卻先一步偏身靠在他肩上。 “其實(shí)我不明白,你恨我……當(dāng)真至于會恨到想殺了我?” “至于,怎么不至于?!辩癯汉敛华q豫地答道。 凜烏半闔的眼睫顫了顫。 手卻被珩澈摸索著輕輕扣上,十指相錯。 “但我殺不了你,凜烏。當(dāng)你在我面前剜出道凝珠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輸了,我輸給了你。”珩澈緩聲繼續(xù)。 “我恨你,即便我不想承認(rèn),但不得不承認(rèn)……” “比起恨,我愛你更甚?!?/br> 凜烏神情懨懨,看起來困極了,但聽見珩澈的話,依舊一怔。 “可是因?yàn)槲?,你的族人才……?/br> “所以我始終不明白。你,泯界帝君,泯海碧幽君。你很好,你對所有人都很好??蔀槭裁础扇送缆疚易澹俊?/br> 凜烏的困倦像是止不住一樣,但此刻,他睜大了眼睛,渾身一僵,仿佛聽見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又終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心上好像有巨石碾過。讓他的心碎成了泥濘。全身都隨之泛起酸楚悲痛,呼吸急促起來,心底是涼的,但額上禁不住生汗。 僅剩的生機(jī)好像在他眼前流逝,速度明明是那樣的緩慢,卻又那樣的快。 像挽不住的流水。 是的,他服用了無可悔。 在半月之前,在這場雪落之前,在發(fā)現(xiàn)珩澈的那個絕陣之時(shí)。 但他的心痛卻不是因?yàn)樯鷻C(jī)的流逝。 他突然哭了,無聲的哭了,但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像是他那流逝的生機(jī),他的聲音哽咽著。 “珩澈…怎么辦……來不及了……什么都來不及了……” 珩澈聽凜烏的聲音不對,肩頭被眼淚洇濕,慌忙將人擁入懷中。 “怎么了?這是……怎么哭了?” 因凜烏的哽咽,他心中也難受起來,眉頭不自覺地皺著。 “我們都錯了……誰都錯了……”凜烏的聲音漸漸微弱,氣息已有不足。 他知道,他的時(shí)間不多了,可……珩澈要怎么辦? “珩澈,答應(yīng)我……別再恨了。你要……好好走下去……” 珩澈終于感受到凜烏的不對勁,抓過凜烏的三脈,每一脈在此刻都近于虛無。 “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凜烏!” 一口氣悶上心來,他從未像此時(shí)這般慌亂無措過。 “沒用了…珩澈…別恨…別責(zé)怪自己……”凜烏沒再哽咽了,他已經(jīng)沒了那分力氣哽咽。 “算了…” “你還是恨一下我吧……別怪自己就好……都是我錯了。” “恨我吧…別怪自己……” 凜烏用盡最后一分力氣,顫抖地?fù)纹鹕韥?,輕輕吻上珩澈。 隨著那最后一滴淚水落下,同天地間那萬千雪花一起,他落了下來,他終是落了下來。 明明穿著一身火紅,卻仍是那般潔白無瑕。 或許染了泥濘,沾了血污,但沒有關(guān)系,都無所謂了,他已經(jīng)化了,只影不余。 無可悔,當(dāng)真無可悔。 瀟湘水?dāng)?,宛委山傾。 珠沉圓折,玉碎連城。1 珩澈緊緊摟住落在他懷里失去呼吸的人,久久啞聲不能言。 余溫散盡,那安靜的人也散為淺淡的靈氣,消失于天地間。 雪停了,凜烏終是沒能看完這場雪,哪怕只差一點(diǎn)。 “凜烏……” 原來他從未將他留下。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輸了。 為何…這般狠心…… 凜烏…… 摟著剩下的衣袍,珩澈將臉埋入其中,身影單薄,獨(dú)坐良久。 一夜梨云空有夢,二分明月已如煙。3 回過頭來,他才發(fā)現(xiàn),前些日子里的歡l愉,都是泡影。 …… 外宮,司政閣。 顏舒破門而入,奉塵從椅上站起。 奉塵微微皺眉:“發(fā)生什么了?你先冷……” ——你先冷靜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靜——??!”顏舒幾乎是吼出來的,身后黃昏將暮,他臉上掛滿了淚痕?!案绺鐩]了——??!奉塵!你叫我怎么冷靜——!!” 奉塵:“這……怎么可能?帝君實(shí)力強(qiáng)悍,且如今鎖宮,他在宮中,何人能傷?” 但奉塵還是來到顏舒身旁。 顏舒閉了閉眼,依舊有眼淚淌下。 “我與哥哥有神識信契,就在方才……我身上的信契消失了……” 神識信契,只有結(jié)契人徹底消亡,信契才會消失。 奉塵面色嚴(yán)肅而凝重:“你同我去找寧景山。” 寧嵩,字景山,司政閣另一位相公。 凜烏半月前留給司政閣一道密旨,想必為的就是如今。 …… 十二閣相當(dāng)大,寧景山正于自己堆滿文件的殿內(nèi)處理事務(wù),察覺到來人氣息,開口道: “你倆找我做什么?” 奉塵:“帝君出事了,看密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