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無需多言,到這里,什么都明白了。 “他事事為你?!?/br> 顏舒已經(jīng)起身,他將珩澈也一把拉起。 “珩澈,你……親手逼死了這世上最后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啊?!?/br> 這最后一句話,無疑是直接判了珩澈的死刑。 外面風(fēng)明雪潔,那人從來都如此清白。 …… “我……不信……”珩澈神情恍惚,聲音已經(jīng)啞透了。 “你告訴我……都是假的…… “我求求你……告訴我,這些都是假的——??!” 他噴出一口血來,卻無暇顧及,只連忙護著懷里的紅衣,不愿叫這衣裳沾染半點血污。 “當(dāng)年一事中,你選擇浴火求生??渗P凰一族浴火是以希望與美好作燃料,你年歲不足,哪有那么多的燃料。此舉無疑是自焚,你神魂被碎得跟灰似的,神識也受到重創(chuàng),是哥哥趕到才撿回你一命。” 顏舒此時已經(jīng)面如死水。 “沒有人認為你能活,他卻耗費無數(shù)精力為你日夜補魂,兩百年,整整兩百年……他明明那樣喜歡紅色,這些年卻少有穿紅,只因為是火傷了你。他一直覺得自己趕到的不夠及時,沒能救下你的族親,還叫你重傷至此,故而心中有愧?!?/br> 珩澈死死抱著紅衣,惶恐地盯著顏舒,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那樣無助,那樣迷茫。 “你醒來告訴他你什么都忘了……他一定失落極了。可他若知道你只是把他忘了,一定會欣喜又遺憾。欣喜的是,你與他相關(guān)的記憶,全都作了燃料,說明曾經(jīng)他給你帶來的全都是美好,并且足夠多……而遺憾的是,你獨獨將他忘得一干二凈……” 顏舒搖頭。 “他……”珩澈此刻連開口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是你師尊,從你還只會在他懷里哭鬧的時候,到你勉強可以牽著他的手走兩步路的時候,再到你從地里蹦到天上四處亂跑的時候,他是你的師尊,他一直都是,從四百年前,而不是一年前?!?/br> 顏舒閉了閉眼。 “當(dāng)年他抱著你,夕陽紅了帝京滿天,無數(shù)雪花在宮外揚起。他只執(zhí)五月雪一劍,殺光了帝宮死士,面對數(shù)十萬衛(wèi)軍也絲毫不動搖。最后登臨這帝位,也本就是為了你。” “為了護你。” 一直以來的疑問被盡數(shù)解答。 卻已是如今的光景,又是這般不可叫人接受的答案。 珩澈垂死掙扎般,悲切地顫聲道:“你……怎么證明……” “術(shù)法禁令在,旁人還真不一定能把事實放在你眼前。正巧,我不在哥哥的禁令范圍之內(nèi)?!闭f著,顏舒拿出了一只留影法器。 “我顏舒,在此對規(guī)則起誓,今日與你珩澈所言,句句屬實!留影法器中的內(nèi)容,也絕無弄虛作假!若非如是,我魂識盡滅!” 言畢,白色光華繞顏舒流轉(zhuǎn)一圈,便消失不見。 ——這是誓成的標(biāo)志。 而顏舒也還好好的。 那就說明…… 顏舒說的,都是真的。 而他不僅輸了,他還錯了,錯得徹底。 顏舒揪起珩澈的衣襟,一字一頓: “你看看!你!他!媽!的!都、做、了、些、什!么——??!” “珩澈,你可真能啊……哥哥他那樣的人,都能叫你逼死……” 顏舒將人往帝印旁拉去。 “你合該千刀萬剮,你死不足惜,但哥哥要你活著……他哪怕是死…都還顧著你……” 聽見這話,珩澈長睫抖動。 他想起凜烏死前所說的那些話…… ——‘你恨我……當(dāng)真至于會恨到想殺了我?’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至于?!?/br> ‘珩澈…怎么辦……來不及了……什么都來不及了……’ ‘我們都錯了……誰都錯了……’ ‘你還是恨一下我吧……別怪自己就好……都是我錯了?!?/br> ‘恨我吧…別怪自己……’ 珩澈全身都泛起痛楚,像是被一萬只螞蟻咬開心臟,又順著血脈去到每一寸血rou啃嚙。 凜烏不停向他強調(diào)著——‘別怪自己’。 哪怕讓他繼續(xù)恨他都可以。 可如今,叫珩澈如何去恨凜烏?又如何不責(zé)怪自己? 凜烏什么都沒做錯,錯的從來都是他。 凜烏對他的愧疚,竟是沒有及時救下他的族親。 “現(xiàn)在我便讓你與帝印結(jié)契,死了便宜你了,你給我?guī)е@份愧疚活下去!終其一生,你都將活在懺悔里?。 ?/br> 顏舒知道帝印的結(jié)契咒術(shù),凜烏告訴他的。 將帝印取出,顏舒快速念動咒術(shù),引來規(guī)則之力,長寧宮清氣大盛,一陣古老的嗡鳴聲蕩開,契成。 “珩澈,你給我聽著!哥哥要你活著,你敢死嗎?” 珩澈完全失去聚焦的眼看向他。 顏舒一把將他推開,甩袖離去。 珩澈踉踉蹌蹌跌在地上,額頭磕在桌案的棱角上,血流如注,但他仍只是緊緊抱住懷里的紅衣。 一切塵埃落定。 凜烏是天邊云,海上煙,朝陽夕霞,而他只是一灘爛泥,一個笑話。 明明是那人來照亮他,溫暖他,他卻臟了那人,將其卷入泥潭,萬劫不復(fù)。 他真該死啊…… 不,他不能死,凜烏要他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