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的人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凜烏說了什么后，他臉側(cè)飛上兩抹薄粉。

    “不，不了?！?/br>
    凜烏唇畔勾起些笑容，微風(fēng)般短暫而輕盈：“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自原地消失。

    珩澈看著凜烏方才站立的地方，許久。

    與凜烏共浴——從根本上來說，他很想去的。凜烏必定是沒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泡暖池好，但他知道自己對凜烏懷著什么樣的心思……偏偏，他又不該沾染那樣的人。

    那朵潔白的梔子開在那里，香氣叫他迷醉，卻也讓他清醒，讓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滿身泥濘。

    ……

    入夜，珩澈眉頭緊鎖，在永樂宮院中來回踱步，走一步便望兩眼那邊的長寧宮。

    他無法心安，尤其是不遠(yuǎn)處的長寧宮那一片靜謐。

    哪怕他不停的告訴自己凜烏還沒死，告訴自己《山風(fēng)移時(shí)術(shù)》成功了，他還是焦躁不安。

    ——他已經(jīng)兩個(gè)時(shí)辰?jīng)]見到凜烏了。

    會(huì)不會(huì)……會(huì)不會(huì)，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他逼死了凜烏，也沒能用移時(shí)術(shù)挽回……

    想到此處，珩澈雙目顫動(dòng)，隨他那顫抖的手一起。

    凜烏……凜烏……

    再也無法忍受，他奔出永樂宮，穿過層層宮門殿門。

    他感覺每一瞬都好漫長，眼眶不住發(fā)酸。

    怎么辦，要是一切都是假的怎么辦……

    終于，他站在了長寧宮內(nèi)殿門前，也就是凜烏寢殿門前。

    沒有任何燈光，哪怕微弱的。

    此刻，珩澈遍體寒涼。

    “凜烏……”

    聲音發(fā)澀，他抬起顫抖不止的手，慢慢推開殿門。

    月光隨他的視線一同落入殿內(nèi)。

    滿室殷紅。

    不是白色。

    沒有燈光。

    也沒有人。

    珩澈瞪大眼睛，捂上心口，guntang的淚水自眼眶中垂落，折射著冰冷的白月。

    看著那些紅色簾縵，他雙膝一軟，頹然跪倒在寂靜的門邊。

    此刻，珩澈心中那近日壘起的破漏燈塔，又瞬間坍塌在這片黑夜。

    真的只是幻想啊……

    凜烏……

    柔白的光線漸漸多了幾分，輕緩的腳步聲踏破寂然，熟悉的梔子花香將珩澈圍裹。

    “這是……怎么了？”凜烏一手持著白色焰燈，一手撐著膝頭，在珩澈面前半蹲下來。他身上還帶著些暖烘烘的水汽，濕潤的銀發(fā)往下滴答著水珠。

    見珩澈雙目渙散，面上掛著許多淚，凜烏一頓，將焰燈放在地上，抬手仔細(xì)為珩澈拭去淚花。

    被擦干眼淚的珩澈一把抓住凜烏的手腕，定定看著凜烏。

    凜烏輕聲道：“我只是在暖池待得久了點(diǎn)，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告訴我，嗯？”

    珩澈張了張口，哽咽至極，最后他再次眼淚決堤。

    “我找不到你了……我怕……”

    這個(gè)回答顯然有些讓凜烏猝不及防，神情都呆滯了一瞬。隨后便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叫他心底軟作一片，無奈將膝頭放在地上，傾身把珩澈摟入懷中。

    “我都沒出宮，瞧你哭得這幅樣子……”

    凜烏下意識想說‘像不像跟爹娘走丟了后重新被尋到的小娃娃?！瘏s反應(yīng)過來珩澈的爹娘……

    幸好及時(shí)剎住了嘴。

    而且如今珩澈身邊只剩他一人……

    他是該多上心些。

    地板冰涼，但凜烏的懷里很暖，珩澈哭了足足三刻鐘。

    見珩澈終于完全止住，凜烏好笑地扶著人起來?！耙郧霸趺淳蜎]發(fā)現(xiàn)阿澈原來這樣能哭?！?/br>
    入了殿內(nèi)，凜烏再點(diǎn)上一盞燈。

    偌大的寢殿被兩盞燈勉強(qiáng)地幽幽照著。

    珩澈環(huán)視一圈，各種簾縵布飾都是紅色的。

    只是沒有鏡墻。

    幸好沒有鏡墻。

    不然他真的無法辨別。

    先前也是慌了神，他該進(jìn)來看看鏡墻的位置，看看鏡墻的位置，就知道這一切不是假的了……

    “師尊……將這些布置都換作了紅色？”

    珩澈的聲音仍有鼻音。

    “噢，去暖池前順手換的，紅色漂亮。”凜烏尋了把椅子坐下，拿出一方毛巾?！鞍⒊耗軒臀也烈幌骂^發(fā)嗎?！?/br>
    “徒兒應(yīng)該的?！辩癯鹤叩絼C烏身后，接過毛巾，細(xì)致地侍弄?jiǎng)C烏那一頭銀色長發(fā)。

    其實(shí)都干得差不多了，畢竟兩人在殿門口待了那么久。

    不知是不是刻意的，珩澈手上動(dòng)作很慢，碰上那微涼的發(fā)絲，他心中也寧靜不少。

    不需要說什么，僅僅是聽著凜烏的呼吸，看著凜烏在他眼前，他就覺得自己無比幸運(yùn)。

    待銀發(fā)徹底干燥時(shí)，椅子上的凜烏也靜靜睡著了。

    珩澈得以卸下偽裝，輕輕撫著指間銀發(fā)，眼中滿是執(zhí)念——他的執(zhí)念，只有凜烏。

    無論是先前那個(gè)時(shí)空扭曲的愛與恨，還是如今深入骨髓的眷戀愧疚，珩澈的全部目光從來都在凜烏身上。

    他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來到凜烏身前，將人橫抱起，輕手輕腳地放到榻上。

    凜烏從暖池回來便只著一件睡袍，以這人的習(xí)慣，穿得并不怎么規(guī)整，此時(shí)衣襟微亂，并未完全掩住里面的清潤玉色。

    珩澈瞥見，默默為凜烏理了一下衣衫，未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