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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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病人年輕,手術(shù)很成功,現(xiàn)在需要充分靜養(yǎng)。麻醉還沒過,過一會兒就能醒?!?/br> 「謝謝醫(yī)生,謝謝!謝謝……謝謝!」林智雅舒了長長一口氣,連連向醫(yī)生道謝。 智清圣攥緊的拳頭一松,繃緊的太陽xue痙攣似的顫了一下,什么話也沒有說。 「亦恩,亦恩,亦恩啊……」 朦朦朧朧中,宋亦恩感覺聽到誰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誰? 誰在哭? ……智清圣? 「智、智清圣?」他用力打開沉重的眼皮,輕輕叫了出聲。 像是觸電一般,智清圣猛地抬起頭。他紅著兔子一樣腫腫的眼睛,俯身緊緊抱住宋亦恩。 轟隆轟隆。 轟隆轟隆。 交錯的呼吸如雨落荷花,砰砰砰心臟的鼓動在肌膚的池塘里顫抖。 宋亦恩來不及反應(yīng),只在懷里被智清圣溫柔地,又溫柔地抱緊。 「智清圣?!?/br> 「嗯?!?/br> 「脖子疼?!?/br> 「啊、啊?!怪乔迨ヒ焕悖s緊乖乖把挽過宋亦恩脖子的手抽回來,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靠在枕頭上。 「床頭搖高一點?!顾我喽黛o靜望著他。 「哦、嗯?!怪乔迨ゴ炅舜昙t紅的雙眼,趕緊照做。 「你干嘛在這里?」宋亦恩慢慢打開話匣,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我……亦恩啊……亦恩啊……對不起……對不起……」一行眼淚謊言似的從智清圣開始顫抖的眼角滑落,刮過他泛著血的嘴角。 「亦恩對不起……亦恩……對不起……對不起……」他跪在床邊,反反復(fù)復(fù)只是叫著宋亦恩的名字,和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宋亦恩一眼註意到他臉上的傷,強忍住沒有問。 「裝作對你漠不關(guān)心對不起……沒有發(fā)現(xiàn)你生病對不起……明明知道……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離開的還……對不起……沒能保護你對不起……什么都不知道對不起……宋亦恩……嗚……」 「宋亦恩……對不起……」 「對不起……亦恩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難過,手心越來越顫抖。嘶啞低沉的啜泣,和五年前分手那天一樣惶恐又孤獨。和小學那年母親和月餅死掉的那天一樣絕望又哀傷。 他跪在地上,抓著宋亦恩的衣角,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眼淚流在他因為痛苦而痙攣的臉上,流在他死死抓著宋亦恩的手肘。 宋亦恩面無表情,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然后平靜的表情一點一點崩塌。 直到看起來和地上的智清圣一樣。 「智清圣?!?/br> 「……嗯?!?/br>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討厭你?!?/br> 心臟像被狠狠刺了一刀,智清圣忍住捂住胸口的沖動,絕望地低下了頭。 「要不是當年你說要在一起,我明明能藏得很好,然后進大學把你忘得干干凈凈?!?/br> 「我可以隨便和哪個女生交往,誰都不會發(fā)現(xiàn)我是gay,誰都不會指責我,誰也不會羞辱我。」 「不用為了誰和瘋子一樣去求情,不用為了誰和傻子一樣去做交易?!?/br> 智清圣緊緊咬著下唇,不反駁一個字,點頭接受所有宋亦恩的指責。 「都是你害我坦白,你害我和你在一起,你害我變得那么喜歡你,喜歡你到?jīng)]有自尊心?!?/br> 「你車禍的那天我擔心得要死,和你說分手的時候我心都要碎了。」 「和你分開的五年我一天都忘不了你,吃飯想你,睡覺想你,起床想你,出門想你,回家想你,坐地鐵想你,去超市想你,去圖書館想你,拖地板想你,刮了風想你,下了雨想你,打雷了想你,出太陽想你,沒出太陽想你,想完你又想你,沒想你又想你,每天每天想你想到發(fā)瘋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神經(jīng)??!」 「和你分開的五年,我……我寫出來的東西都是你的影子,可是身邊你的影子都看不到……我……我那么喜歡的文字,你不在……你不在我就什么都寫不出來了……啊……」 聽著一連串如鮮花如匕首的責難,智清圣手足無措地抬起頭望著他。 「你要怎么賠我,你要怎么賠、給我啊智清圣……哈……」 宋亦恩的呼吸越來越凌亂,眉間開始扭曲,露出痛苦的表情。 「亦、亦恩?。∩詈粑?,深呼吸,不要激動,別說了,別說了……」 智清圣慌著上前抓住他的手,一下子被他重重甩開: 「你走開!」 他聲音里的顫抖越來越厲害: 「再見的那一天你知道我有多高興,我以為你也沒有忘記我??墒悄隳兀克艘挥X就翻臉不認人,還多了一個未婚妻?!?/br> 「亦恩啊……」 「全世界的人罵我都可以,可是你怎么能……智清圣你……你說我惡心的時候,像是比聽到全世界最難聽的臟話都寒心……你……混蛋……」 眼淚從宋亦恩的眼角滑落,一顆一顆重重地打在智清圣的心上。 「……對不起……亦恩啊……」 智清圣的臉上,也早已溢滿淚水。 「你沒有要爭辯的?」宋亦恩深吸一口氣,壓製著此刻危險得在發(fā)抖的聲音。 「都是我的錯……我……嗚……全部對不起……全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智清圣緊緊抓著宋亦恩冰冷的雙手,貼近自己的額頭,沒有一句辨明,只是不停地道歉。 全部的全部,都是他的錯。還有什么好狡辯。 「全部都是你的錯……全部……都是你的錯?」宋亦恩反反復(fù)復(fù)著這句話,聲音里的最后的一絲沉穩(wěn)終于分崩離析。 「你錯在哪里了?!」 「因為我跟你爸鬧翻你錯了?出車禍你錯了?車禍醒來被我……拋棄你錯了?智清圣……你哪里錯了你告訴我?!」他抓起智清圣的衣領(lǐng),恨恨地望著他。 「為什么乖乖挨罵?你就不委屈嗎?!為什么要讓我罵!智清圣你……你說話……啊……!」 每一個字都梨花帶雨。宋亦恩嘴唇發(fā)白,句尾無力地顫抖著。 智清圣馬上意識到他狀態(tài)的不對勁,趕緊起身抱住他,安撫著讓他躺下:「亦恩??!不要激動,???深呼吸!呼吸……不說了……不說了……」 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宋亦恩在他的懷里止不住地顫抖。灑下的淚水不知不覺間染紅了精致小巧的鼻翼,嘴唇邊被牙齒印出淺淺的咬痕。 他終于不再抵抗,雙手繞過智清圣的肩膀,把頭深深埋進那久違的胸膛。 「都下定決心真的要再也不要見到你了,都下定決心再也……再也……」 「……對不起。」 智清圣忍著眼淚,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宋亦恩的肩膀。 「……為什么才回來……」 「對不起……」 「這五年……你到哪里去了……」 「對不起……」 「你知道這五年我有多……多想你……」 「嗯……」 「智清圣……你混蛋……」 「我混蛋……」 兩個人壓抑到變形的真心,終于在擁抱和眼淚的余溫里被打回原形。 窗外的秋風痛痛地打著窗戶,像在一起哭他們合起來丟了的十年抓不回,相思相愛的時間荒蕪流水。 問世間情為何物? 十年迤逗十年受,白白兩處相思血淚拋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