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一陣沉默。

    賀常安閉著眼，長長地呼了口氣，片刻后站起身來，對魏恒說：“我先回家了?！?/br>
    步子還沒邁出去，魏恒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手上的力道緊得像是要把他的小臂箍碎一樣。

    “對不起，常安。我不知道——”

    魏恒像是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低聲重復著一句對不起。

    “先放開我行嗎？我想回去睡覺了。”賀常安背對魏恒站著。

    魏恒終于放開他，“我送你?！?/br>
    賀常安沒有拒絕。

    魏恒停好車，第一次沒有死皮賴臉地跟上樓去。

    賀常安打開樓道門，魏恒突然叫住了他。

    “常安?！蔽汉阏驹谲嚽埃澳愎ぷ鞫嫉⒄`了好幾天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開始正常上班吧，我早上還來接你?！?/br>
    賀常安點了點頭，拉開樓道門往里邁了一步，猶豫了一下，又回頭對魏恒說道：“那個黃醫(yī)生的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我始終覺得不太靠譜?！?/br>
    魏恒一愣，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好，我找人好好調查一下，你不用擔心?！?/br>
    賀常安進了樓道，邊上樓邊小聲嘀咕著：“我才沒有擔心?！?/br>
    第二天早上賀常安下樓，在老位置看見了魏恒的車，卻沒見著魏恒的人。他走近了一看，發(fā)現魏恒趴在方向盤上睡的正香。賀常安本來不想打擾他，可又覺得自己如果就這么走了，也實在有些不太好，只好輕輕在車窗上敲了敲。

    魏恒一下子坐起身來，鎖都沒按開就掰著門把要下車，半天沒能打開車門。

    賀常安見他在車里手忙腳亂地搗騰，臉上還有被袖扣壓出的紅痕，沒忍住笑了出來。

    魏恒好不容易下了車，繞到副駕給賀常安拉開車門，卻見賀常安直接坐進了駕駛座，對他偏了偏頭，說：“上車?！?/br>
    魏恒迷迷糊糊地上了車。他兩眼呆滯，嘴唇泛白，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是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覺。路上魏恒本來還強撐著困意想和賀常安聊聊天，卻聊沒幾句就腦袋一歪睡了過去，一覺就睡到了公司樓下。

    賀常安看他辛苦，實在沒忍心叫醒他，輕輕合上車門自己走了。

    第十二章

    等魏恒終于一個激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魏恒揉揉太陽xue，打開手機看了看，有幾個醫(yī)院打來的未接來電。魏恒發(fā)動了車，回撥了過去。

    “喂？”

    “喂，龔主任，是我。不好意思，剛剛沒接到電話。是我媽那邊出什么事了嗎？”

    “沒有，你母親很好。是這樣，明天主刀的王醫(yī)生到了，本來想再找你了解一下情況。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么事情了，賀先生已經來醫(yī)院和王醫(yī)生聊過了?！?/br>
    “好的，謝謝，麻煩您了?！?/br>
    魏恒掛了電話匆忙趕到醫(yī)院，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趙蓉玲在里面嚷嚷，幾個醫(yī)生站在床前，還在努力說服她接受手術，賀常安站在一旁，手里拿著一個蘋果。

    魏恒走上前向醫(yī)生們道歉，說愿意接受醫(yī)生們的專業(yè)意見，手術照常進行，他來說服趙蓉玲。

    見他趕到，賀常安把蘋果放回果籃里，剛打算和跟著醫(yī)生們一起離開病房，被魏恒出聲叫住了。

    “常安，你等我一下好么？就幾分鐘?！?/br>
    賀常安沒說話，收回邁了一半的腿。

    “你叫他留下干嘛？”趙蓉玲情緒還是十分不穩(wěn)定，“還嫌不夠給我添堵嗎？”

    “媽?！蔽汉惆欀?，“你說話注意一點兒?！?/br>
    “我怎么不注意了？”趙蓉玲反問他，“我是罵他了還是咒他了？他每天拉個死臉站在這兒——”

    “媽！”魏恒打斷了她，“給常安道歉。”

    “什么？”趙蓉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次？”

    “我說讓你和賀常安道歉?！蔽汉愠林樦貜土艘槐?，“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因為你，常安幾天都沒去上班，整天在醫(yī)院里跑前跑后地給你辦手續(xù)查資料，你不謝謝他就算了，還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話也不會好好說一句。常安能受得了，我可受不了?！?/br>
    “好，好?！壁w蓉玲氣得手都在抖，“你真是長大了，長脾氣了，也長能耐了，現在輪到你來教育我了。行，你不是要給他出氣嗎？你不是看我不順眼嗎？帶著這個男的趕緊給我滾，有種以后別當我是你媽！”

    “行。”魏恒覺得趙蓉玲實在是蠻不講理，一口答應了下來，“滾之前我就說一件事兒，手術要做，我就是綁著也要把你綁到手術臺上。那個黃醫(yī)生是個騙子，你那個什么狗屁朋友根本就是玩兒你，她大嫂早就在那兒治的給癱床上了，你不信就再打電話找誰問問。你要是還想要你那條腿，現在就別在這兒作。”

    說罷，魏恒拉著賀常安走出房門，關門前又回頭補充了一句，“還有，你也把你那雙老花眼擦亮點兒，究竟誰是真心為你好，誰是一門心思想害你，可得好好看清楚了?！?/br>
    房門“砰”的一聲合上了，趙蓉玲目瞪口呆。

    “結果還是麻煩你過來了一趟?！蔽汉愫唾R常安并肩走著，嘆了口氣，“我媽真是太不講理了。”

    賀常安沒有說話。

    “還沒吃午飯吧？”魏恒問，“一起吃個飯再回公司？”

    “沒?！辟R常安說，“你下午還要回公司？明天就手術了，不再陪陪你媽嗎？”

    “不了?！蔽汉阏Z氣疲憊，“我現在看見她就頭疼。這兩天公司還堆了一堆事兒沒做，得抓緊處理了才行。”

    賀常安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要是實在忙不過來的話，醫(yī)院這邊可以我先幫你盯著。”

    魏恒突然停下了腳步，賀常安疑惑地轉頭看他。

    “常安。”魏恒說，“你也看到了，我媽床邊一直都有慶姨和護工照看著，醫(yī)院里也不缺熟人，就是沒有你幫忙，也根本不會出一點岔子。你不要總是考慮這么多，往自己身上攬那么多責任，你一直這樣下去，只會讓我越來越看不清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不喜歡的，不想做的，就管都別管，全部交給我。我最怕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可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會誤會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