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jié)閱讀_22
我沒那么多好心,真的,暮雨,我不想騙你! 韓暮雨沒理我的話茬,自顧自的說道:“你沒上班那幾天,我去給家里匯款,是坐在你的位置上的另外一個人給我辦的?!?/br> “啊?!蔽蚁肓讼?,代我班兒的好像是楊姐。 “以前我都不知道,原來辦電匯那么麻煩,要身份證,要手機號,要核查什么的,填了電匯單子還要填手續(xù)費單子,對了,我都不知道,電匯原來是要手續(xù)費的。那時你總會幫我核對幾遍賬號,可是,那個人卻跟我說,核對賬號不是銀行的責任,銀行只按照我填好的單證匯款,填錯了就匯不到,后果自負,手續(xù)費不退……安然……”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低低地聲音說到:“以前,我太麻煩你了。” 短短地一句,就像一顆檸檬爆炸在我心里,淋淋漓漓的酸澀滋味。 我故作不屑地撇撇嘴,“說什么麻煩……暮雨,其實,那個人說的沒錯。我對別的辦電匯的人,也是同樣的說辭,甚至比她更冷漠。沒有辦法,我們這個行業(yè),經(jīng)營的是風險,最怕的是擔責任,辦業(yè)務好不好的首先得記得把自己的責任給撇清了,這也是干這行干久了,從無數(shù)教訓中得出來的經(jīng)驗?!?/br> 他沉默著點點頭…… “我對你那些……那些照顧,讓你覺得我挺好的了。其實,因為那個人是你,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是我哥們兒,咱們誰跟誰???換個旁的人試試,我連手指頭都懶得多動一下兒。” 知道了吧,我只是對你好點兒,因為我不明不白的心思。 感覺韓暮雨站住,我也停下,基本上之前摔的那一跤已經(jīng)沒事。我把手揣在口袋里,腳下踢著一旁的花池子沿兒,悶悶地不再開口。 “安然,”韓暮雨說,“這世上本來也沒什么好人,只有對某個人好的人。你對我好,我知道,我都記得。你說咱們是哥們兒,對哥們兒而言,你挺好的了?!?/br> ☆、二十 人不能太貪心! 我覺得韓暮雨不跟我賭氣不計較我重利惡俗,我已經(jīng)很慶幸了。 其他的?還要什么其他的,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挺好。他上班兒的洗車行就在我們隔壁,我站門口就能瞧見他混在一群淡藍色的身影里,圍著那些剛從熱水下淋浴出來的冒著白氣的車子前前后后的忙碌。閑下來的時候,他會過來和我說說話?;旧暇褪俏以谀抢飽|拉西扯,他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偶爾發(fā)表一下看法,我就感激涕零了。后來我知道,他是來我們銀行存錢的時候,看見隔壁貼著招工啟示??爝^年了,很多工人都想回家,于是洗車店老板不得不新招人手。擦車這個也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老板看他人老老實實,不多言不多語的,就留下了他。 等我回去前臺辦業(yè)務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洗車店的老板真是精。 因為是鄰居,他們時常去我們銀行換零錢,不過,我們最煩的也是換零錢的,一來不能給銀行帶來效益,二來容易出錯兒,只能增加我們的工作量和工作中的cao作風險。所以,一直我們的態(tài)度就是不拒絕不滿足:來人換零錢,要十塊的,不好意思,今天只有五塊的;要五塊的,真不巧,今天就剩二十的了;要一塊的,好,紙幣?沒有,都是鋼镚。銀行又不是你家開的,你想要什么樣兒的就有什么樣兒的?要嗎?要就是這個,不要?不要拉倒,我也省事你也省事兒。 現(xiàn)在老板他發(fā)覺了我跟韓暮雨的交情,每次換零錢都讓他過來,而且,我跟韓暮雨說過了,以后不用取號排隊什么的,想辦業(yè)務直接過來我的窗口,我忙完手里的活兒,第一時間給他辦,完全的超級VIP待遇。 他拿著錢過來,說要換成十塊錢面額的,我怎么可能說沒有,怎么可能說只有五十的,就算我沒有我也得給他找,要找還得找那種嶄新的干干凈凈的。我換給他的錢他都得仔仔細細地數(shù)一遍,本來也是應該的,銀行原則:錢款當面點清,離柜概不負責。不過我看著心里就別扭,那天我故意不耐煩地說他:“你這人真是的,還不信我啊,我能少了你的?”暮雨不緊不慢地把手里的一沓新錢點完,一點兒也不介意地說:“不是不信你,你每次都是一邊跟我說話一邊兒點錢,我怕你多給我了,那你不就虧了嘛!”我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這話聽著也太舒服了,我不想笑得太明顯,于是胡亂地朝他揮揮手,按下了叫號器。 比起換零錢的麻煩,可以看到韓暮雨的誘惑要大得多,每當他那身毫不出奇的藍布工作服出現(xiàn)在門口,我總是下意識地調(diào)整臉上的表情,不能太歡喜,更不能冷淡,不能太熱情,更不能懨懨,要適度,不能讓他覺出其實我一直期待他過來,但是,要讓他明白他的出現(xiàn)我是開心的歡迎的。說實話,這個度很難把握,直到有一次,我在準備表情來面對韓暮雨時,他低聲地問了一句,“安然,你是不是病了?看著好像很難受的樣子?!蔽也胖溃夷莻€千辛萬苦琢磨出來的表情不叫適度,叫扭曲。 最頻繁的時候,他一天來了四次。小李說,“安然,這也就是韓帥哥了,要是換個別人,你早拿白眼翻人家了。”其實,她說的不對,要是換了別人,根本就沒有第三次和第四次,第二次我就會直白地告訴人家:“今天零錢換沒了,真的,你非要的話我只能從殘幣里給你挑幾張,嫌破啊,我就知道你不想要,出門右拐,建行,出門直行十二米左拐,中行,那都是大銀行,去他們那里找找吧,真不好意思,要是有我就給你了,真是沒有?。〔缓靡馑及。 ?/br> 記得剛上班兒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滑頭的時候,我曾經(jīng)因為不給一老太換零錢而惹得她大吵大鬧,她指著我的鼻子問我,“你們銀行這是什么態(tài)度啊,我換個零錢推三阻四的這個沒有那個沒有,你們是為人民服務嗎?”我當時安靜地接受訓斥,心里默默地想,“你說你活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這么不明事理呢?銀行當然是為人民幣服務的,為人民服務的那是公務員!”現(xiàn)在想想,當時那事真不能怪我,她拿五十塊錢要換分幣和毛票,那我哪兒有??!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銀行的人確實蠻討厭的。換個角度想,我也會同情那些換零錢的客戶,換做我是他們,也會心生怨恨,會問:“打開門做生意,為嘛要刁難我?”其實,也不是我們要刁難誰,而是,給你們服務真是費力不討好、賠本賺吆喝的事兒。偶爾為之,可以,多了,誰都懶得理。 當然,韓暮雨是例外。他多來幾次我還求之不得。可是,這種情況只持續(xù)了一周不到,然后又有洗車行別的人來換零錢,次數(shù)也不那么頻繁了,暮雨不再是專職的,我很有些不解,對別的人態(tài)度依然淡漠,偶爾韓暮雨來一次,我仍是有求必應。 通常,洗車行比我們下班晚,我們關(guān)門了他們還在忙。雖然我和韓暮雨回住的地方很順路,卻少有機會能趕在一塊。 從韓暮雨住的工地到洗車行也就二十分鐘,他上下班兒都是步行。那天我們因為總行做什么系統(tǒng)測試下班晚了,回去的時候,剛好遇見他。 那是我第一次騎電動車帶著他,緊張地不行。我說我還沒騎車帶過人呢,于是把速度調(diào)到最低檔,慢慢悠悠地龜速前進。 他靜悄悄地跨坐在后面,長腿因為蜷起來而蹭到我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路燈還沒有開,街邊商鋪的廣告牌發(fā)出紅綠黃交錯的光,柔潤地不似以往。我問他今天的工作忙不忙,他邊回憶邊娓娓道來,擦了多少車,打了多少蠟,新認識了什么樣的車牌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聲調(diào),不疾不徐地語速,清清楚楚地發(fā)音,那些敘述性的句子聽起來竟然十分妥帖舒適,我不時地應著,心里柔軟蓬松地如同塞滿了棉花。我覺得自己的電動車像是行駛在一個夢境里,我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終點。 路上我問他最近怎么沒來換零錢,他干脆地說:“不想去……” “為什么?”我待他多好了。 “麻煩!”他說。 “這有什么麻煩?”我不解。 “麻煩你……” “……” “老板看我認識你,所以總讓我去換零錢,每次你都給我一樣一樣的找,你沒有了還要去找別人要,太麻煩你了。” “我不嫌!”我沖口而出,“我從沒嫌你麻煩!” “那也不行。我知道你是礙著我關(guān)系才這么好說話的。本來偶爾麻煩你一次,我覺得還行,可是后來一天跑好幾趟,我不愿意。你越這樣順著他,老板越來勁,后來,他說要五塊的我就跟你換二十的,他說要十塊的我就跟你換五十的,這不他現(xiàn)在也不叫我去了,你也省的費事……” “……這么回事兒?。 蔽矣X得自己笑得看不見路了,溫暖從頭頂?shù)侥_底貫穿全身的經(jīng)脈,身上舒服得像要融化一般,“暮雨,還是你心疼我……”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