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jié)閱讀_26
那冰棱子反射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疼,我偏開頭去,酸痛卻爬上心尖兒。 只是我沒顧得上難受呢,就見一塊剝好的糖巧巧地停在嘴邊,我看了眼韓暮雨,他沖我挑挑眉,輕巧的頑皮。我惡狠狠地把糖叼進嘴里,他就著沒有收回去的手,揉了一把我的頭發(fā),“你這個人啊……”那聲音里滿滿的無奈盡頭,硬是讓我聽出一絲溫情寵溺,甜蜜得堪比我嘴里的糖果。 “哎,”我叫韓暮雨,“要不,你早點回家吧!你這住宿條件忒差了,為了千把塊錢再把你凍個好歹兒的不值當?shù)??!?/br> “沒事兒,我天生就不怎么怕冷!” “那也不行,”我一指那晾著的衣服,“衣裳都結冰了!你哪受得了?” “受得了,再說家里條件……也差不多!” “……” 我摸摸他的被子,還算是厚。不經意看到枕頭下壓著的一張紙,我好奇心起,便隨手抽出來打開看,“這是……圖紙?”我問。 “恩,工地的圖紙。” “你會看?”我瞅著上面錯綜復雜的實線虛線,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在學著看……”韓暮雨把那張大紙接過去小心地疊好了放回原來的位置。 切,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干嘛一副寶貝樣? 我繼續(xù)問道,“除了你的電熱扇,你還有啥取暖的?” “……被子……那個電熱扇不是我的,是工友借我用的……”他倒是老實。 我就知道。這人也忒摳門了,就算不買電熱毯,暖水袋總是買得起的吧!就這么苦熬著,我算是服了他了。 “行行,我明白了,回頭我把我用不著的電熱毯給你拿過來……我真長見識,見過財迷的,沒見過你這么掙錢不要命的??!”我揶揄的話老是這么溜,好在韓暮雨從不在乎我是那種口氣說出來的。我深信,無論我多么尖酸刻薄的話,他都能拂去那些迷惑人的假模假樣假腔假調,找到藏在冰碴雪片般的銳利之下柔軟溫熱的好意。 “不用了,安然……我不能再收你的東西了……這樣不好……”韓暮雨連連搖頭。 “有什么不好?給你你就拿著唄,咱是哥們兒啊,老這么見外!” “不是見外,你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報你?” “沒關系,我有賬本,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哪天你發(fā)達了,記得還回來?!蔽覜_他笑得心機深沉,“連本帶利!” 韓暮雨眼神晃了一下兒,低下頭去,“……安然……”又是讓人沉溺的無奈語氣。 你一定要把老子的名字叫得這么千回百轉嗎? “叫哥!”我糾正。 “安然……” “叫哥!” “安然?!?/br> “哥!” “……哎!” “你這倒霉孩子,還占我便宜!” 他送我出門的時候,剛好遇見他那個工友購物回來,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嘴里還叼著一只超市里出售的那種做工很粗糙的中國結??匆娢覀z,他因為沒法說話只好哼哼著給我們一個大大的憨實的笑,滿是褶子的黝黑的臉襯得牙齒特別白。 “六哥,我去送送我朋友!”韓暮雨將他手里的東西接過來兩袋,跟著他轉回屋子里,東西放在一個空鋪上。 那人空出嘴來,“小韓,叫你朋友吃點瓜子再走唄,我買了一大袋子呢!” “不了,不了,我這回去有事兒呢!”我趕緊推辭。 韓暮雨擺擺手,幫他把門帶上。 我邊走邊問:“暮雨,剛那人四十多了吧?” “三十三?!?/br> “真不像!”我想想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這也太糟踐人了!” “我們干活兒整天風吹日曬的,時間久了就變那樣了……” “暮雨……要不咱換個工作吧……工地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想著韓暮雨那張臉變成那般滄桑,我身上就一陣惡寒。 他搖搖頭,“先干著吧……沒文化也找不著什么好活兒……” 第二天晚上我收拾了電熱毯、暖水袋啥的給他送過去,順手給那位六哥稍了點單位過節(jié)發(fā)的真空包裝鹵rou。我不愛吃那東西,又值不當?shù)耐依飵?,一般都給那些有家有口的哥哥jiejie,要不然就是扔食堂里大家一塊吃。 六哥特實在,當什么好東西似的收起那些鹵rou,熱絡得跟我倆認識了八輩子似的,一會兒給我拿糖一會兒給我抓瓜子,我要不吃他恨不得磕開了塞我嘴里。可能看慣了韓暮雨的冷冷淡淡,突然被這么熱情的對待,我渾身都不對勁兒。 聊天的時候我知道,六哥本姓陸,叫著叫著陸哥就成六哥了,張家口的人,家里有倆兒子,他在萬達停工后找了家搬家公司當臨時工,給人扛東西。干滿一個月就回家,用他的話說,這個月掙的錢全花在年貨上,一分也不攢,得過個肥肥實實的年。 我捧著韓暮雨的杯子喝水,笑嘻嘻地應著他的話,韓暮雨坐在我身邊安安靜靜地嗑瓜子兒。 聽說我在銀行上班兒,六哥馬上一臉羨慕,“怪不得這么白凈,看著就像是干公事兒的人!小韓能認識你這樣兒的朋友真是挺好!”我不知道他所說的干公事兒的人是嘛意思,估計是把咱誤會成公務員兒了,不過,我也懶得解釋,他愛怎么以為怎么以為。 “磕了這么半天瓜子你不渴?。俊蔽覇柵赃叺捻n暮雨,順便把手里的杯子遞過去,“正好喝現(xiàn)在!” 他自然而然接過水杯喝了兩口,脖子微微揚起,喉結滑動兩下。要說人長得好看了,干嘛都好看,我看著他的側臉很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