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jié)閱讀_43
涼死人的手指貼著高熱的皮膚,就像冰塊落在烙鐵上,我本能地縮了縮了,“哎哎,我說我說!”極其猥瑣地左右看看,然后我低聲招認:“昨晚對象給啃得!” 他眼神晃了一下,手指倏地縮回去。 我忍著笑又說到,“干嘛這么大反應,上次你‘對象’給你咬得可比我這明顯?!闭f起來,他脖子上的牙印早就沒有了,我琢磨著是不是再找個機會…… 暮雨不知道我的陰險打算,他大概在一門心思考慮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像我這么臉皮厚的人,拿著不是當理說。 都說戰(zhàn)勝流氓的方法就是比流氓更流氓,韓暮雨估計沒聽過這句,他有他的方式。 “哦!那我就不管了!”他把手放在口袋里,很瀟灑地邁步走開,把我拋在身后,“回見!” 遇到某些品種的流氓,如果不能掐死,那就只能無視。 “哎哎,別走?。∧河?,你怎么能不管呢?”我趕緊推車追上去,“是不是兄弟啊?” 輕輕松松扯住他,他本來也沒走的意思,不過是做個樣子。 好吧,你比我沉得住氣。 我從口袋里掏出半片玉豆角遞給韓暮雨,“這就是殘害你兄弟的罪魁禍首?!?/br> 話說昨天晚了,占了大便宜的我興奮不已。洗澡的時候唱著歌兒,泡沫搞得滿天飛,可能太過得意忘形,一直隨身戴著的玉豆角不小心磕到什么上了,當時聽見一聲脆響,也沒注意。洗完澡了睡覺時才發(fā)覺脖子下熱乎乎地疼,先是發(fā)現(xiàn)脖子上平行著鎖骨一道細細的血痕,然后又看見我?guī)Я宋辶甑挠穸菇侨齻€豆兒變成了兩個豆兒,碎裂的邊緣銳利如同刀刃。 東西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普通的玉石掛件而已,不過意義不一樣。這是我臨上大學前娘親特別買來給開了光的。 “還能修嗎?”韓暮雨問。 “不能,丟的那塊不知道掉哪里了……不值當?shù)?,反正也不是多貴重……”我雖然這么說,還是有點兒心疼!今天一天我都覺得脖子上空空蕩蕩,連帶著心里也別扭,這種貼身的東西碎得不明不白,怎么都透著不吉利,讓人鬧心。 我深吸一口氣,想把這些壞情緒都趕走。 韓暮雨把半片玉豆角還給我,抬手按住車把,說道:“去,坐后邊去!” 我一愣,馬上領會精神,屁顛屁顛坐好…… “暮雨,你是想用行動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嗎?” “……” “暮雨,那我受傷的脖子怎么辦呢?” “……” “暮雨,你還沒看見我那傷口呢,這么長!” 我拿手指在他背上劃了一道,“哎,等會兒我撕了創(chuàng)可貼給你看看……” “安然?!彼辛宋乙宦暎荫R上不再廢話,“恩,什么?” “工地三月十二號開工,我過幾天就回工地上班兒了……”他說。 “哦,”我應了一聲,然后意識到他是在跟我說以后我不能天天都那么方便地看見他了,除非特意去找他。這是個壞消息,絕對的。 “暮雨,你不是說洗車行的活兒比工地輕省么,而且掙得錢也差不多……要不,你干脆在洗車行長干唄?”我私心作祟地提議。 “這不一樣的,安然,工地能學很多東西,洗車,就是洗車而已……” 他的話讓我想起老放他床頭的那些圖紙,我醒悟到那是他的教材、他的功課、他從沒停止的學習。他不滿足于只做一個小小的建筑工人,他有更大的想法,而那些想法,就躲在那些橫豎交錯,讓人眼花繚亂的設計圖里。 和我一樣的人很多,像在溫水里死去、沉底的青蛙。優(yōu)越的環(huán)境慢慢吞噬掉我身上所有的斗志,枯燥的工作磨平了我性格里的棱角,身體里活躍的東西漸漸凝固,我不再成長,也不再向往成長。 我把頭抵在韓暮雨背上,嘀嘀咕咕地說:“恩,恩,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是個有出息的家伙,頭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就是用來讓我這樣的人慚愧的……”我聲音不大,韓暮雨聽不清,他問:“安然,你說什么呢?” “我說,”我提高了聲音,“如果以后你發(fā)達了,記得把錢存到我這里來,算是我吸收的存款!行嗎?” “要多少?”他問。 “十萬二十萬不嫌少,十億二十億不嫌多……” “行,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認真地答應。 “呵,說定了,如果那時我還在銀行……” 工地開工的前一天,也就是韓暮雨結束洗車行工作的第二天,我剛上班兒,發(fā)現(xiàn)營業(yè)室每個人都神色沉重。我一路察言觀色走到自己座位,就見桌子上放了一疊文件,看完標題我就明白了,任務。 詳細、具體、明確、但是不現(xiàn)實的任務,存款、開卡、網(wǎng)銀、卡通、優(yōu)質客戶……各個指標全部量化,據(jù)說年年如此,跟獎金掛鉤,跟績效掛鉤…… “啊,可要了我老命了!”小李仰天長嘆,“這我哪完得成?。俊?/br> “沒事兒,哥陪你!”我回頭給她個真誠地苦笑。 曹姐作為中層領導,看不去大家的消極狀態(tài),開始動員,“大伙兒都振作啊振作,沒事兒,想想辦法,盡力而為,完不成也沒人要你們的命,啊,都精神點兒……對了,咱們得‘文明營業(yè)室’獎勵的錢還有呢,等下我出去給咱買點吃的,大伙兒想吃什么……” 一半人支持:云南白藥;另一半人支持:半斤砒霜。 不過后來曹姐買了糯米糍和糖葫蘆。 因為,生活總得繼續(xù)。 下午剛上班,某圓滾滾的身影飚至柜臺前,砂紙磨出來的啞嗓子特親熱地喚了一聲“安然哥!” 楊曉飛!這家伙也回來啦! “回來啦,看你又胖了!”我調侃道,“過年挺好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