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痕跡提醒著我那場欲仙*欲死的歡愛，我故作淡定地把視線放回自己的游戲上，恨恨地說：“該！”

    ☆、九十七

    為什么我的競聘書會這么難寫呢？因為乏善可陳。除了一個省里技術(shù)練兵的翻打冠軍之外，再沒有其他拿得上臺面的成績。后來我拿著暮雨給我寫得競聘書初稿一看，馬上驚艷了。他塑造的那個又專業(yè)又勤懇、兢兢業(yè)業(yè)、無怨無悔為了金融事業(yè)奉獻青春的人是安然嗎？要不說文字是最具迷惑力的，我都為自己感動了。其中居然還有很多聽上去頗為貼近實際的工作觀點和工作計劃，我準備競聘的崗位是會計管理部副經(jīng)理，我都不知道這個副經(jīng)理到底該干點什么，他居然說得頭頭是道。我問他這些東西都是網(wǎng)上找來的嗎？他搖頭，說很多都是編的。我無比崇拜地看著他，太強了。

    已經(jīng)很好的競聘書后來又被暮雨仔細地改過兩次。最終定稿的那天，我聲情并茂地給暮雨和楊曉飛朗誦了一遍。胖子聽完表示寫得很好，就是沒怎么聽懂，我也沒指望他能聽懂，那里面好多專業(yè)詞匯，我在銀行這么多年也只是一知半解，還要暮雨解釋。暮雨糾正了我?guī)讉€斷句斷得不對的地方，最后說，就這樣吧，我能做的就這么多了。

    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在整個的競聘過程中，宣讀競聘書，是最正式卻也對結(jié)果影響最小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很多名額都已經(jīng)內(nèi)定下來，整個的競聘，其實也只是一個堂皇的過場?？傂械氖迨迕魇景凳镜馗嬖V我要好好準備，從這一點來看，我并不是沒有希望的。連小李都非常堅定地支持我，幫我拉票，連我請客的地點和菜色都定下來了，就像肯定我能當選一樣。我其實沒什么信心，相比起那些資歷老、后臺硬的人，我的機會并不大。想著暮雨為我盡心盡力地辛苦這么多天，我就覺得很幸福也很忐忑。

    十一月上旬，競聘文件下達。

    十一月十二號到十五號，報名資格審核，報名截止。

    十一月十七號到十八號，遞交競聘書。

    十一月二十號，公開競聘大會，民主投票。

    十一月二十五號到十二月十號，公示競聘結(jié)果。

    十二月中旬，正式下達任命文件。

    二十五號中午，辦公室的jiejie打電話通知我，“安然，你準備銀子請客吧！”

    我競聘成功了，只要等公示期一過，我就是XX銀行XX支行會計管理部副經(jīng)理了。消息傳開，營業(yè)室里老老小小都過來祝賀。作為經(jīng)理，曹姐開心地表示，以后再有什么臟活累活都可以交給安然了。她是這樣說，不過我知道在她手下做事不會太辛苦。其他的人半開玩笑的要求我以后多多照顧，我說一定一定。小李這個吃貨，來來回回在我身邊轉(zhuǎn)悠著問什么時候請客。

    沒過多久總行的叔叔打電話來表示對我這次的競聘很滿意，我知道他肯定為我出了不少力，以后必然要重謝的。叔叔說，他確實幫了些忙，但是沒有想到我能得那么高的票數(shù)，總行的高層幾乎全部投得贊成票，他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最后他說我的競聘書寫得很好，也許是這個原因。

    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就給暮雨發(fā)了信息，等了半天都沒回。我忍不住打電話過去，居然關(guān)機，想找楊曉飛又記起來他今兒應(yīng)該是歇班。我最終決定還是中午下班兒去趟工地，我迫切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暮雨，告訴他我聘上了，他的辛苦沒白費。

    出門時，我特意復(fù)印了公示揣在口袋里。路過湯包店時，我想，既然去一趟，就給暮雨帶點兒飯吧，雖然以前我從沒去過他們工地，想也知道那兒的飯肯定好吃不著。

    已經(jīng)是初冬天氣。即便是正午時分，空氣還是涼得扎臉。天很藍，陽光稀薄卻明亮，落光了葉子的梧桐在馬路邊投下灰色的影子，身邊車來車往，人們忙忙碌碌地彼此擦身而過，我懷著雀躍的心情騎著電動車穿梭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怎么都覺得這該是紅塵俗世中平靜安穩(wěn)還略帶喜悅的浮生一日。

    我到工地的時候人們已經(jīng)在吃飯了，很多人就那么端著飯盒坐在避風的地方扒拉著米飯。我打聽了幾個人才在鐵皮圍欄的里面找著暮雨，他正跟幾個吃飯的工人說什么。不遠處就是施工區(qū)，一群挖土機、好幾臺吊車，還有巨大高聳的架子，地上已經(jīng)挖了幾個很大很深的坑，地上除了碎石濕土木板木棍，還盤結(jié)著無數(shù)粗細不一的黑色線纜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看不出用途的小型機器。

    我悄悄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他轉(zhuǎn)身看見是我，眼里閃過驚喜。

    我拉著暮雨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先是把自己的安全帽摘下來扣在我腦袋上，問我：“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唄！”我小聲地說，他微微彎起嘴角，甜蜜地笑。

    “電話怎么關(guān)機了？”

    “金老板出門了，給我打了一個多鐘頭的電話說工程的事兒……”

    “他倒會省心……”

    我把帶來的湯包塞他手里， “辛苦啦，吃吧！”暮雨看著我，等我跟他說正事兒。其實我啥都瞞不過他，他精明得很。強壓著迫不及待地心情，我慢慢把把口袋里的公示拿出來，遞給他之前還故作神秘，“特大喜訊??！一會兒你別太開心了！”

    我把那張紙打開，上面用碳素筆在我名字下劃著橫線，“看，安然同志再過半個月就是副經(jīng)理了?！?/br>
    暮雨隨手把裝湯包的白色袋子放在旁邊一個機器的臺面上，接過我的公示仔細地看了一遍，手指輕輕擦過加了好幾道下劃線的名字，好久才抬頭對我說，“安然，真厲害！”聲音是毫不掩飾地激動和欣喜，逆光的方向讓他的眼瞳看起來清澈璀璨，陽光穿透秋水，溫暖柔軟地蔓延而出，連睫毛上的微塵都像是細膩的巧克力粉，甜蜜一觸即化。

    我被夸得暈暈呼呼的，我不知道這個讓我目眩神迷的表情會在以后很長時間內(nèi)變成那個讓我渾身冷汗半夜驚起的惡夢的開端，我不知道所謂的意外就是沒有任何預(yù)兆沒有任何感應(yīng)在最最正常平穩(wěn)的節(jié)奏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于是，措手不及，于是，無從追悔。

    我本能的想擺一個得意的造型出來，結(jié)果沒留神腳下盤繞糾結(jié)的線纜，只是輕輕地絆了一下，我后退兩步手順勢扶了一把旁邊寫著‘請勿隨意觸摸’的方箱子，結(jié)果那箱子的門居然被推進里面去了，我感覺自己似乎是按下了什么按鈕。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身體就被大力的拉回去，扭頭時發(fā)現(xiàn)暮雨正拽著我胳膊，臉都白了。

    “沒電著你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趕緊表示自己完好，“你們這箱子里都什么啊？”

    “電源控制開關(guān)。”

    “啊，我剛才好像是按下哪個……”話沒說完，暮雨放湯包的那個平臺已經(jīng)嗡嗡抖動起來，不用說，是我把它的電源給啟動了。

    裝著湯包的包裝袋在機器的強力震動下往邊上滑，我怕包子掉地上了便伸手去拎那袋子。正要去關(guān)電源的暮雨喊了聲什么我沒聽清，因為我驚恐的發(fā)現(xiàn)一條拇指粗的黑色膠皮帶蛇一般從袋子下面翻起，正套住了我的手腕子，在軸承高速旋轉(zhuǎn)的帶動下，扯得我一個趔趄，而讓我瞬間冷透的是，在我手臂被拉扯的正方向上，不知道何時從平臺內(nèi)翻出了一片半圓形白亮的鋸片。鋸片高速旋轉(zhuǎn)著，帶著金屬嗡鳴聲，跟我被套牢的手腕極速地接近，而我的位置完全沒有任何角度可以避開它。

    我扒著機器的邊緣拿整個身體和全部力氣跟膠皮帶對抗，向反方向扯自己的胳膊，手腕幾乎掰斷，卻沒有減慢與鋸片靠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只來得及閉上眼睛不去看自己的胳膊像根木頭那樣被從手腕部分鋸成兩段。

    我聽到暮雨沖旁邊的人大聲地喊，快過來關(guān)電源，同時感到手上的膠皮帶勒得越來越緊。手腕仍在向鋸片靠近，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了那利刃上冰涼的風，只是速度似乎是慢了下來。我睜開眼，就見暮雨一手撐著側(cè)邊，一手死命抓住我的腕子，利用膠皮的一點點彈性來拖時間。

    我聽到不遠處的工人往這邊跑，不要很久，我想大概六七秒鐘就能跑到那個電源控制器旁邊關(guān)了它。可我顯然已經(jīng)等不了，膠皮的彈性到達極限，血rou和鋼鋸的距離也最終趨近于零。

    “暮雨，放手！”我喊到。他的手抓著我，那鋸片最先傷到的就是他的手指，而眼下我的腕子已經(jīng)疼到發(fā)木，力量也快用盡，只要他稍微松勁兒，我的手也就別要了。

    “不……”他說，卻在下一個字沒吐出來時，突然咬住了嘴唇。

    我眼看著他的手邊騰起粉色的霧，那閃著寒光的鋸齒幾乎是勻速地斜切人他的小拇指。很少的血，紅白的碎屑飛濺，紅色的是rou，白色的是骨頭。

    一瞬間的真空般的寂靜，像是無聲炸彈在心里炸開，所有的感覺和想法都被清空，心，被炸得渣兒都不剩。

    鋸片切斷了暮雨的半截小拇指，進而割開我手腕的皮rou?？粗鴿L落在血漬斑斑的平臺上的那截手指，看著暮雨沒有血色的臉，骨縫里越走越深的鋸齒居然沒讓我覺得有多疼。

    后來，過來很多人一起拉扯我倆，機器在失去電力后也慢慢停下來。事情發(fā)生的太快，持續(xù)的時間很短，別人都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我只知道，自始至終，暮雨拉著我的手，都沒有放松過。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情節(jié)，拖了很久最終還是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