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紅塵渡你[重生]_分節(jié)閱讀_88
黯淡的月光穿過立在門口的沈已墨與提著許初然的紙人,爬到了兩口棺材上頭,將兩口棺材照得朦朦朧朧的,仿若是籠上了一層薄紗,薄紗本是柔美之物,反是更襯得棺材愈發(fā)陰森可怖,縱然下一刻從這兩口棺材中沖出數(shù)不盡的厲鬼惡魂亦不稀奇。 沈已墨與紙人無話,小屋內(nèi)連帶外頭,一片寂靜,連蟲鳴也無。 突地,“咚”地一聲乍響,將這寂靜撕裂了干凈,緊接著,楠木棺材里頭不知藏著什么活物,頂?shù)盟莱恋墓咨w一下下地動著。 那紙人一把將許初然丟與沈已墨,自己急急地湊到楠木棺材旁,一把掀開棺蓋,歡喜地道:“小黑,你可是想我了?” 她一掀開棺蓋,里頭便有一活物竄了出來,直直地沖著沈已墨的面上去了。 沈已墨一手抱住許初然,一手捉住那活物,笑道:“姑娘,你養(yǎng)的貓兒當(dāng)真是活潑得緊?!?/br> 這活物——不應(yīng)當(dāng)稱作活物——這顯然是一只紙制的貓,一團漆黑,只雙瞳呈金色,其上的毛發(fā)卻根根分明,上色之人想是功底不淺。 這紙貓被沈已墨提著后頸,甚是不悅,雙耳不停地抽動著,嘴巴大張露出尖利的牙齒,渾身毛發(fā)盡數(shù)豎起,四肢并用地欲要抓得沈已墨膚破血流,奈何無論它如何攻擊,于沈已墨而言,皆是無用之事。 沈已墨甚至將它提到面前,對著它金色的瞳孔,贊嘆道:“畫得著實逼真?!?/br> 紙貓趁機張大口對著沈已墨的鼻尖咬了過去,可惜,它未咬下沈已墨丁點兒皮rou,反是撞得自己上下兩排利齒生疼。 它委委屈屈地嗚咽了一聲,朝著紙人瞧了過去。 紙人正在拿了塊抹布擦著自己的楠木棺材,覺察到紙貓的視線,笑道:“小黑,誰讓你送上門讓這位公子欺負的?” 紙貓垂首,戚戚哀哀地叫了兩聲,連方才豎起的毛茸茸的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沈已墨見狀,忍俊不禁,手指一松,便將紙貓放了去。 那紙貓乖覺得很,一得自由,便撲到了紙人懷中,以自己毛茸茸的頭顱蹭著紙人的心口。 紙人一手抱著黑貓,一手將那杉木棺材也掀了開來,這杉木棺材里頭倒是無半點動靜。 片刻后,待紙人將兩口棺材整理妥當(dāng),她指了指杉木棺材道:“勞煩公子將那位公子放進來罷?!?/br> 這紙人說得頗為自然,棺材于活人而言極是晦氣,哪里有人愿意在生時進棺材入眠。 沈已墨暗忖:若將許初然放進棺材,待他明日醒來,定當(dāng)要嚇破膽去,但許初然既與紙人有干系,不如便嚇他一嚇,許能嚇出些什么來。 他心中有了主意,笑吟吟地道:“我替許公子謝過姑娘盛情?!?/br> 紙人自得地道:“這棺材是我婆婆的,她不在這兒睡,我才允許這許公子睡上一夜?!?/br> 那婆婆便是與紙人相伴,為紙人貼梅花妝之人,許也是一只紙人罷。 但尋常做紙人,做的不是妖嬈女子,便是差使侍女,為甚么要做一個老婦人? 沈已墨心下生疑,面上半點不露,他將許初然在杉木棺材內(nèi)放平,又側(cè)首朝紙人笑道:“還剩下一口棺材,姑娘請入內(nèi)歇息罷,我便席地而睡即可?!?/br> 紙人一把拉住沈已墨的衣袂,嬌嗔道:“我既答應(yīng)公子要收留你一夜,哪里有讓你席地而睡的道理?!?/br> “這怕是不妥······”沈已墨還未說完,便被紙人打斷了去:“這有何不妥的?公子可是嫌棄我的棺材不干凈?我方才擦了好久呢?!?/br> 沈已墨見推脫不得,索性含笑應(yīng)承了:“那便多謝姑娘了。”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將左足跨了進去,這棺材里頭不知鋪了甚么,軟得厲害,他身子一歪,幾乎要摔倒了去。 他穩(wěn)了穩(wěn)身子,又跨入右足,而后俯身,伸手碰了下鋪著的物什,未料想那竟是紙錢,層層疊疊,形態(tài)各異。 他捏起一張紙錢,細細看了,上頭已有了些霉斑。 他眉頭微蹙,想要將紙錢全數(shù)取出來,旁的紙人卻道:“這棺材硬得厲害,我睡著有些磕,一日,我靈機一動,便將藏著的紙錢鋪在了里頭,軟軟的,睡起來可舒服了。” 聞言,沈已墨怕紙人傷心,打算將就一夜,耳邊卻又傳來的紙人稚嫩嬌柔的聲音:“公子,我很聰慧罷?” 沈已墨抬眼看去,落在黯淡月光中的紙人微微揚著下頜,一副須得稱贊她一二的模樣。 沈已墨心中嘆息道:她生前想是神情靈動、顧盼生輝的姑娘,可惜了。 紙人見沈已墨遲遲不出聲,半咬著嘴唇,不滿地輕哼了一聲。 沈已墨收回思緒,從善如流地道:“姑娘姿容卓麗,天資聰穎,實在難得。” 紙人得了稱贊,連連點頭道:“公子,你說得不錯,我也是這般想的?!?/br> 沈已墨又與紙人閑話了幾句,便脫下藕色的外衫蓋在層層疊疊的紙錢之上,躺下睡了。 他從未睡過棺材,雖不懼怕,但到底不習(xí)慣,時近破曉,方沉沉睡去。 只他還未睡上半個時辰,便有尖叫聲乍響,這尖叫聲刺得他雙耳生疼,是以,難得的睡意從他身上盡數(shù)褪了干凈,他心下了然,睜開眼,雙目清明地朝那杉木棺材望去。 果真是許初然,那許初然見自己身在一口破舊的棺材中,嚇得面無人色,喉頭與嘴唇不住地顫著,雙手手指更是全數(shù)嵌入了棺木口,杉木的硬度雖不及楠木,但較之手指卻要堅硬上許多,因而,手指一嵌進去,便破了口子,淌下血來,嫣紅的血液沿著杉木的紋理一點點的往下墜去,留下十道血痕。 就算是尋常物件上頭附有血痕,已然是萬分的驚悚詭異,更何況這血痕是落在一口黑漆斑駁的杉木棺材上頭。 已過破曉,朝日高懸,恰巧有一道光線從門縫擠進來,落在許初然的右手上,他見自己指尖盡是鮮血,因恐懼而不受控制的口舌終是如愿發(fā)出了聲響來:“啊·······啊······” 那紙人原本靠墻而立地睡著,聽聞動靜,銅鈴大的雙目循聲望了過去。 許初然亦瞧見了紙人,他嚇得渾身打顫,顫得幾乎要將全身上下的皮、rou、骨盡數(shù)散去。 他甚至忘了偏過頭去,就這樣直直地望著紙人。 紙人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朝許初然走了過去,須臾之后,她從朦朧的睡眼中窺見了許初然受了傷的十指。 她登時心臟一疼,顧不得責(zé)怪許初然損毀她的棺材,快手取過紙來,將許初然的十指纏上。 喪紙又透又薄,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全數(shù)被嫣紅的血液浸濕了。 紙人急地眼角發(fā)紅,幸而旁的沈已墨遞給她一張帕子。 這帕子上頭繡的是一叢翠竹,繡得頗為精致,但一落入紙人手中,便被生生撕作了兩半。 沈已墨盯著紙人為許初然包扎的慌亂模樣,嘴角噙著一點笑意,之后,他掩上嘴打了個哈欠,又推開門,望著天色,愉悅地想著:不知季公子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