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膺撩起眼皮看我，兩道目光撞在一起，都帶著火氣，他眼里那點笑意漸漸褪去。

    “你就這么相信林彧初？”程膺捏住我的手，強硬地要掰下去，我不松開，我們兩人就僵在那里。

    程膺眼底的冰碴兒倏忽又化開，他彎著眼睛，那只手又順著我的手腕一路摸向小臂。我徹底被他的厚顏無恥驚住了，用另一只手將他的手狠狠按在了貼滿瓷磚的墻壁上，腕骨撞在瓷磚上的聲音很響，我聽見了程膺抽氣的聲音。

    他接著開口道：“我和你之間發(fā)生的事，難道不可能發(fā)生在林彧初和左巖之間？”

    語畢，我立在原地，喉嚨里像卡了根刺。

    任誰都知道林彧初是如何有情有義——左巖死訊公布后，他整整三年不再表演魔術(shù)；六年后，左巖奇跡般地被找回，他為了時刻關(guān)注左巖的情況，以此為由停掉了之后所有的工作。

    自出生到現(xiàn)在，三十年，林彧初生命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給了魔術(shù)，而這一切，都是可以為那個人讓步的。

    我已經(jīng)忘記這兩個名字有多久沒有在我耳邊被并列提起，如今程膺在我面前，用極盡輕佻的語氣翻出了那段我最不想回顧的過往。

    我忘了回答，也無法思考他所謂的我和他之間發(fā)生過怎樣的事。

    就是這一晃神，程膺的膝蓋蹭上了我的下體。

    我登時清醒了，胃里翻滾起來，本能地惡心，揪著程膺的衣領(lǐng)就將他拽倒在地。

    右拳隨著一腔怒火高高舉起，到底還是沒落下。

    程膺不閃不躲，仰躺在地上沒有絲毫掙扎，我隱約從那雙眼中看到憐憫。

    我仍然覺得惡心。

    只是這一拳我不能打下去，因為我可以斷定自己的怒火不單單是由于被他冒犯，還有太多旁的東西。

    第38章

    2017/09/09 我們的星星

    左巖的記憶漸漸恢復(fù)，我以為林彧初接下來的生活比之從前會更加忙碌，卻不想在那之后倒是他聯(lián)系我的次數(shù)在日益增多。

    我的沮喪連三天都沒維持到。但凡是生活里與林彧初相關(guān)的痕跡，我都極難將之與苦痛掛鉤，時常是好的總惦記著，不算好的很快拋之腦后。

    林彧初是有這樣的本事的。他常說愿做燭火，讓路過的人都能感受到一些光與熱——我也曾以為自己僅僅只能路過，卻不想陰差陽錯駐足而伴這么多年。

    也許于千萬人而言，他是那一點燭火，但于我來說，他是太陽。

    我不喜歡黑夜，所以我總要纏在他身邊，如此一來，那些我應(yīng)付不來的無邊黑暗就不至于時時刻刻壓在我頭頂。

    于是他的笑，他的嗓音，他的親吻，就都成為了擁抱著我的光芒。

    窗外的月亮像被人咬缺了一角的餅，夜幕是倒扣過來的一口大鍋。

    林彧初縮在被窩里和我視頻聊天，房間里連小夜燈都沒開，興許是為了讓我看清他的臉，林彧初在懷里抱了個手電筒。白光從下巴往上打，活像日韓鬼片里鉆出來的小鬼，我猜他八成是故意的。

    林彧初話還沒說幾句，就在那頭咯咯笑個不停，他將被子整個裹在身上，小小的一只縮起來，平白讓人覺得他在索取擁抱。

    我看著他笑，忍不住也跟著笑，眼睛和嘴角一齊彎起來，幻想著這只可怕的鬼什么時候像電影里演的那般，從屏幕中鉆出來。

    隱約能看清林彧初伸出空閑的左手，做了個托著的動作。

    他說：“親一個?！?/br>
    這陣子因為我們兩個人都太忙，連親昵都變得零星。我沒料到他這樣直白要求這個，當(dāng)即愣了愣。

    林彧初在那邊揚了揚下巴，是等待親吻的動作，不知怎的，我覺得他心情相當(dāng)不錯，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快活。

    靈動到讓人心跳加速。

    我湊近屏幕，對著鏡頭，上下唇碰在一起又分開，發(fā)出親吻的聲音。

    剛剛拉遠(yuǎn)了距離，就看到一顆星星形狀的夜燈不知從何處落下，穩(wěn)穩(wěn)停在了林彧初的左手上，散發(fā)著橙黃色的溫柔的光。

    我驚住，眼睛睜得極大，一時之間連感嘆也忘了。

    林彧初將那顆星星放在了床鋪上，笑得見牙不見眼，道：“再親一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目光，湊上去又親了親。

    林彧初又接住了一顆星星。

    “還要。”

    ……

    這樣重復(fù)數(shù)次，我被他惹得耳根子都紅了，那邊床鋪上擺著的星星夜燈在林彧初身邊環(huán)繞了一圈，他才沒讓我接著親下去。

    林彧初說：“城里也有星星啦?！?/br>
    我怔住，半晌才意識到他這樣做，只是因為記住了我隨口的一句話。

    我喉嚨哽咽，一顆心用力地跳著，幾乎要沖出胸膛。

    “蠢修哲，給你看我們的星星。”

    鏡頭一轉(zhuǎn)，在短暫的昏暗后，一整個臥室突然亮起了溫柔的光。

    ——墻壁上、天花板上，映入眼簾的，是數(shù)不清的閃閃發(fā)光的星星。

    一顆一顆，像匯聚在一起的一場盛大的夢——而我知道這并不是夢。

    林彧初說：“你要喜歡，我掛上去很辛苦?！?/br>
    我點頭，不敢說話，怕情緒激動時聲調(diào)會變得奇怪，只“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