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誠自然洗耳恭聽。

    然后，祁明誠就眼睜睜地看著沈順的嘴巴張開了，閉上了，閉上了，張開了。

    祁明誠繼續(xù)很有耐心地等著。

    沈順的嘴巴又張開了，閉上了，閉上了，張開了，如此過了好久，到底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莫非是有什么為難的事情……”祁明誠體貼地幫沈順打開了話題。

    沈順終于下定了決心，帶著破釜沉舟一般的勇氣開了口，道：“那……那個(gè)今日太過匆忙，竟是未下拜帖就冒昧上門叨擾了主家一番，實(shí)在失禮至極。我、我先回去，明日再重新上門向你請罪?！?/br>
    祁明誠：……

    我褲子都脫了，結(jié)果你想說的就是這個(gè)？

    沈順的臉都漲紅了，估計(jì)是急的。

    祁明誠一直很清楚沈順的身份，他是鎮(zhèn)國公府的管事。在祁明誠看來，沈順的辦事能力不錯(cuò)，只是這人太容易害羞了。但凡祁明誠夸了他一句什么，他都能立馬表現(xiàn)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這么經(jīng)不起夸的人真是鎮(zhèn)國公府的管事？嘿，他還真的是！可是，一般管事什么的不都已經(jīng)是老油條了嗎？

    要不是祁明誠從來都不是什么自戀的人，他都要懷疑沈順暗戀自己了！

    不過，說來沈順在趙大郎或者吳順面前就又很正常了，似乎沒見過他對著兩位姐夫手足無措啊。

    祁明誠若有所思。

    沈順估計(jì)也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實(shí)在有失水準(zhǔn)，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從自己身上取下了一樣?xùn)|西，推到了祁明誠的面前。祁明誠的視線從沈順身上收回，落在了那樣?xùn)|西上。他不由地茫然了。

    廚房中，祁三娘把湯舀到了碗中，打算端去書房給祁明誠喝。

    祁家的院子不大，書房就在廚房的對面。

    祁三娘才走出廚房，就見包春生正站在院子里安撫一匹馬。

    這馬或許是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因此身上都是塵土，不過它的精神頭很足，瞧著還似乎頗通人性。

    這樣的好馬并不是尋常人能用得起的。不僅價(jià)格貴，若沒有門路，一般人是買不到這種好馬的。

    祁三娘眼珠子一轉(zhuǎn)，小聲地問：“可是家里有客人來了？你認(rèn)識么？”怪不得剛剛聽到動靜了。

    包春生搖了搖頭，又說：“我雖是第一次見著這位客人，但瞧著老板的樣子，應(yīng)該跟他很熟?！?/br>
    莫不是什么生意上的伙伴？祁三娘看著書房那緊閉的門，不想去打擾祁明誠見客，就打算把湯重新端回廚房里熱著，她還對包春生說：“我今個(gè)兒燉的湯多，等會兒你們也跟著喝一碗，暖暖身?！?/br>
    包春生笑著點(diǎn)頭，又說了聲謝謝。

    “什么？提親？！”書房里傳出了祁明誠不可置信的聲音。祁三娘和包春生面面相覷。

    猶豫了一會兒，祁三娘跺了下腳，把湯碗塞進(jìn)包春生的手里，然后提著裙角，輕輕地蹭到了書房門口。她想要知道是誰來找祁明誠提親了。莫非是明誠跑商時(shí)認(rèn)識的什么大人物？那人是真心實(shí)意看上了明誠，還是說家中已有妻妾，對著明誠不過是面子情？最重要的是，明誠自己又是個(gè)什么態(tài)度？

    其實(shí)祁三娘自己也是適婚年紀(jì)，但不怪她想到自己身上。

    那么好的馬??！

    祁三娘不覺得有這樣好馬的人物會來找自己提親，她在周府中一直很少會離開內(nèi)院。

    書房中，最艱難的部分已經(jīng)說出口了，沈順接下來的話就順利了很多：“那個(gè)……我并不是熱血上頭，今日上門絕對是出于真心的，其實(shí)我早早就……只是那時(shí)情況不允許，唯恐壞了……的名聲，因此一直不曾說出口。只是，如今馬上就……我想著，若是我再不說，定要讓別人捷足先登了。你若是覺得我不夠正式，我可以保證，我父母不出半月就能趕過來，我會再請最好的媒婆上門說親的?！?/br>
    祁明誠的心情無比復(fù)雜。他真的不是一個(gè)自戀的人，但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應(yīng)該怎么說？

    沈順不敢看祁明誠，眼神落在了他剛剛給出的那塊玉佩上。

    “這塊玉是我出生那日，我父親親自給我戴上的。我的真心就如這塊玉……”沈順說。

    祁明誠用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立刻把玉佩推給了沈順：“既是這么重要的東西，那就……”

    沈順將祁明誠的動作理解成了拒絕的意思，臉色一變，態(tài)度忽然強(qiáng)硬了起來，說：“給出的東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即便你覺得我輕狂了，但今日我還是想說，自我八年前第一眼見到……時(shí)……”

    八年前這個(gè)時(shí)間點(diǎn)……祁明誠嚴(yán)肅地問：“等等，你說了半天，到底是想要向誰提親？”

    剛剛還義正言辭說了一大堆的沈順又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了：“自、自然是府、府上的三姑娘?！?/br>
    祁明誠覺得自己心好累，他真的不是一個(gè)自戀的人?？墒?，沈順既然喜歡的是他三姐，為何要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愛在心中口難開的樣子？剛剛真是把他這個(gè)正直單純的老實(shí)人嚇了好大一跳，好么！

    祁明誠再次嚴(yán)肅著臉把玉佩推到了沈順面前，道：“我還是不能收。”

    “我……”沈順連忙開口。

    祁明誠淡定地說：“你既然是真的有心要求娶我三姐，那自然要征得我三姐的同意。世人皆說女子應(yīng)該在家從父，父親若是死了，就該由兄弟做主，我卻不是這么看的。三姐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自然都要順著她自己的心，我不會亂出主意。總之，我不會在婚姻大事上干涉三姐她自己的決定?！?/br>
    見祁明誠這番話說得誠懇，沈順動作麻利地把玉佩收了起來，道：“對對，你說得都對。這當(dāng)然要問過三姑娘自己的意思。舅兄，既然你要安排我和三姑娘見面……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了?！?/br>
    “等等，我什么時(shí)候說過要讓你們見面了？”祁明誠問。

    “舅兄剛剛那番話的意思，莫不就是讓我親自問過三姑娘么？”沈順的眼中閃著真誠的光芒。

    啊不，是順著竿子往上爬的流氓光芒。

    “別叫我舅兄?！逼蠲髡\黑著臉說。他忽然覺得沈順開始崩人設(shè)了。

    沈順嘿嘿一笑：“其實(shí)，早在第一次見你時(shí)，我就已經(jīng)在心里把你當(dāng)成是我的大舅兄了?！?/br>
    怪不得祁明誠一夸，沈順就各種害羞。他哪里是害羞啊，其實(shí)他心里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沈順對著祁明誠大倒苦水：“唉，我光知道三姑娘遲早要贖身的，只是周府內(nèi)院的事情，我不敢打探得太細(xì)，唯恐叫人拿捏住把柄往三姑娘頭上潑臟水……結(jié)果，我替主子出了一趟遠(yuǎn)門，回程時(shí)剛走到半路，就收到了我弟弟的信，他告訴我三姑娘已經(jīng)贖身了……唯恐三姑娘被你們胡亂嫁人，我只好半路轉(zhuǎn)道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實(shí)不相瞞，我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合眼了，能在你這兒睡一會兒不？”

    祁明誠：……

    沈順又說：“主子這回真是把我坑大發(fā)了，差點(diǎn)連媳婦都追丟了。還好我弟弟機(jī)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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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yuǎn)在西北的沈靈打了一個(gè)噴嚏。

    原來神仙樣兒的貴公子也會打噴嚏啊。趙成義若有所思。

    ☆、第四十一章

    待在門口偷聽的祁三娘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然后，她紅著臉飛快地跑去了廚房。

    包春生端著一碗熱乎乎的湯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樣子主家馬上就要辦喜事了呢！

    雖說隔著一扇房門，祁三娘并沒有看到沈順的臉，但是她辨認(rèn)出了沈順的聲音。

    祁三娘知道沈順這個(gè)人，要說有多熟是不可能的，身為丫鬟總不能隨隨便便和外男搭話。因此，她僅僅是知道沈順的身份。當(dāng)初表小姐還在世時(shí)，沈順總是替表小姐往周老夫人這里送東西，老夫人每次都會給他厚賞。這種明擺著在主子面前長臉的活都派給了他，可見沈順在鎮(zhèn)國公府中很受器重。

    祁三娘是大丫鬟，常在老夫人面前伺候。沈順來個(gè)十次，他們兩人總有八次能打個(gè)照面。

    周家這種書香門第是很重規(guī)矩的，當(dāng)著老太太的面，祁三娘、沈順間甚至都沒有過眼神交流。

    所以，祁三娘從未想過，這沈順竟心悅自己。

    如今知道了，祁三娘有些羞澀，有些慌張，但更多的卻是茫然。她在這些日子里已經(jīng)慢慢打定了主意不想要嫁人，偏偏這時(shí)候沈順來了，帶著真心和誠意，仿佛在告訴她，她眼前還擺著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