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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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枝頭細雪層層堆積,天穹云浪翻涌。 空曠的殿內雖坐了七八個修士,卻詭異的安靜到落針可聞。 良久,終于有個白須道人打破了這片沉寂。 “我知此事叫你們難堪,但如今天決性命垂危,難道我們的臉面比師弟的性命還重要嗎?” “師兄!這哪里是臉面不臉面的問題,嘯月雪狼是春華宮的鎮(zhèn)派圣獸,難道我們動動嘴皮子,便能取來它的內丹嗎?而且那辜雪存……” “我當然知道此事千難萬難?!卑醉毜廊说蛧@一聲,“但師弟所中的是什么毒,你們難道不清楚嗎?若內丹取不來,半年內他必將神魂俱滅,五識盡散,到那時,就是能找來真龍內丹,他也沒救了!” “掌門師兄。”這次說話的是個褐衣女修。 她撫了撫臂彎上的浮塵,仿佛下定了決心,輕聲道:“此事便讓我去求辜少宮主吧。” “可……” “嘯月雪狼固然是春華宮的鎮(zhèn)派圣獸沒錯,但天決也曾是辜少宮主神魂交融的……”她頓了頓,“……道侶?!?/br> 一陣沉默,幾個修士臉上均呈現(xiàn)出幾分不自在來。 “當年你們都與他有過爭執(zhí),你們去求,恐怕他不肯松口。只有我當時閉關未出,與他未曾謀面,此事合該我去求他。” “可是那辜少宮主記仇又小心眼的緊,我實在不信他會愿意將內丹給我們,師弟身上這毒未必就沒有其他解法,我們還可以去……” “靜珩,夠了!”白須道人把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發(fā)出“砰”的一聲盞蓋相擊的脆響,臉上已有幾分不快。 靜珩真人于是終于閉嘴了。 不讓他說便不說,反正春華宮也不可能把嘯月雪狼的內丹拱手奉上。 “師妹,我與你同去?!卑醉毜廊顺谅暤溃币髧[月雪狼的內丹,只你一人前去,未免輕率不誠?!?/br> “我等也愿同去 ?!?/br> 白須道人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師弟們,沉默良久,緩緩嘆了口氣:“不必了,你們就留在這里好好看顧吧?!?/br> “我與孤石前往北海這段時間,派內瑣事就交由太玄打理。” 一名玄衣劍修站起來應了聲“是”。 兩人正欲出發(fā),山門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清脆悠長的鐘響。 鐘擊一響,有客。 紫霄派山門前千層云階下,正站著個挺拔修長的人影。 那青年一身緋衣,頸間圍著團不知什么動物的雪白毛皮,他皮膚白皙,黑發(fā)如瀑,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微微勾起。十足昳麗的眉眼,在雪夜里顯得奪目非常。 “北海春華宮辜雪存,漏夜來訪,失禮了。” 來之前辜雪存就想過,今夜紫霄派眾人見了他會是何種反應,但真見到時,倒是比想象里更滑稽幾分。 掌門元平真人,胡子實在太長,除了眼睛睜得有點大,實在看不出他是個什么表情。 靜珩真人和他那幾個徒弟,以前見了他就橫眉豎眼,今天倒是很不約而同的一副目瞪口呆樣。 還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修,手執(zhí)拂塵,身后背著一把巨劍。 “幾位見了我,很驚訝么?” 元平真人最先反應過來:“辜少宮主,有失遠迎。此處寒冷,不妨移步內室一敘?!?/br> 直到進了紫霄宮,辜雪存捧著一盞熱茶喝了半天,也無人開口。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有一股按捺不住,充滿惡意的快樂,在瘋狂鼓動著。 他想笑。 “其實辜某這次來,是為了一樣東西?!?/br> 辜雪存看著他們,果然發(fā)現(xiàn)他們呼吸同時一窒。 “所為何物?”靜珩幾乎是本能的反問他,話剛一出口,就發(fā)現(xiàn)那邊幾個師兄妹正沖他瘋狂使眼色。 辜雪存心知他們在惦記雪狼內丹,但此刻他有意戲弄,偏偏不主動去提。 他輕嘆一聲,從內襟里摸出一封書信,淺淺一笑:“婚書?!?/br> 元平真人愣在原地:“婚書?” “正是我與天決真人的婚書?!?/br> 靜珩一口茶沒吞下去差點噴出來,嗆的直咳嗽:“師……師弟何時與你有婚約,胡言亂語!” “以前自然沒有,但這不代表以后也沒有呀?!?/br> “以后也不會有!”靜珩真人怒道,“當初,你欺我?guī)煹苣晟?,將他……將他騙的團團轉,害得他走火入魔,如今還有臉提什么婚書!” “當初的事,他都沒跟我生氣,真人你倒很義憤填膺嘛?!?/br> 元平真人的臉色也漸漸冷了下來:“辜少宮主,師弟與你緣分已盡,還請你莫再拿此事玩笑?!?/br> “我可未曾開玩笑?!惫佳┐嬉贿呎f一邊晃了晃手里的婚書,“這婚書上有我一滴本命精血,有春華宮歷代宮主婚書禮印?!?/br> 他笑吟吟地說:“辜某再心誠也沒有啦?!?/br> 旁邊一名劍修驚疑道:“本命精血?你……你……” “我呸,他說本命精血就真是本命精血么?師兄你莫信他!”靜珩真人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當初他就是這般花言巧語,才將天決……” 他憋了半天,最終也沒把“始亂終棄”四個字說出口。 辜雪存樂得差點笑出聲。 那位女修卻并沒有像幾個師兄那樣面露憤慨。 “辜少宮主,你已知道我們有求于你了,才這樣戲弄靜珩,對嗎?” 辜雪存把婚書壓在茶盞下,手撐著腮幫子饒有興致的看她:“噢?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孤石真人了?果然聰慧不凡,還生的這般美麗?!?/br> “辜雪存,你好放肆!我?guī)熋檬悄愕拈L輩!” 辜雪存聞言,轉頭看向靜珩真人,納悶道:“我放肆什么了,難道在你們紫霄派夸一夸女修美麗都不成嗎,真是好無趣好無趣,我在春華宮天天夸我?guī)熋脗兤量蓯郏齻兌几吲d的很呢。” “而且,我與路決凌曾經也做過那么段日子的道侶,他是你們師弟,這么算來我合該跟你同輩嘛!對不對呀,靜珩真人?” 靜珩聽到此處,忽然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孤石真人道:“既然如此,少宮主可知道我們所求的是什么?” 辜雪存終于玩夠了,他把一只手舉到胸前,頸上那團白色皮毛突然靈光涌動,順著他的肩背手臂滑到掌心,赫然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狼,虎頭虎腦甚是可愛,那小狼張口一吐,吐出一粒渾圓瑩潤的白色丹丸。 內丹一出,廳內驟然響起靈氣爆裂摩擦的哧哧聲,一股巨大的威壓籠罩了所有人,紫霄宮殿內竟然隱隱漸成風雷涌動之勢。 那是千年靈獸嘯月雪狼的內丹。 眾人俱是變色,怎么也沒想到,這顆讓他們費盡心思的內丹,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辜雪存口念法決,十指成印,將那顆內丹封印下來,緩緩落在了他的掌心。 “好啦?!彼χf,“這便是在下的聘禮?!?/br> 眾人:“……” 元平真人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左右為難過,他知道這顆雪狼內丹是唯一能救小師弟性命的靈藥,論理此刻他該感謝辜雪存。 但辜雪存說那是他和師弟婚書的聘禮。 …… 辜雪存將內丹在手中拋了拋,笑道:“這么為難?也許路決凌他本人還挺樂意呢?!?/br> 眾人:“……” 他樂意個屁。 誰不知道當初天決真人為了這紈绔走火入魔,百年間都再無往來。 元平真人的胡子快被捋禿了。 “這……”他頓了頓,“紫霄派愿以十條千年靈脈為償,三千年內春華宮若有任何請求,只要不違背道義倫常,紫霄派上下一定全力而為?!?/br> “但婚約一事……我也無法替師弟做決定,還請辜少宮主勿再做此想了?!?/br> 辜雪存聽了這話,表情竟然很是坦然,并無不悅,也沒有意外。 “好吧?!彼獗庾欤澳蔷退懔??!?/br> 他答應的太過容易,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 “不過,我要見路決凌一面?!?/br> “可……師弟已經昏迷數(shù)日未醒了?!?/br> “昏迷又不耽誤我見他。”辜雪存笑道。 元平真人沉吟片刻,終于還是答應了。 行到內殿,果然見到榻上躺著個人。 辜雪存突然回過頭來把眾人擋在門外,他臉上笑容很是讓人浮想聯(lián)翩:“舊情人見面,不需要第三個人在場,還請諸位留步片刻?!?/br> 靜珩不知腦補了什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在看到辜雪存手上那顆雪狼內丹后,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乖乖離開了內殿。 辜雪存把門關上,臉色忽然一白,猛的嘔出一口血來。 他扶著門站了片刻,才終于掏出塊手帕擦干凈了嘴角的血。 行了幾步,快到床前時,又停了下來,有些躊躇。 床上的那人面如冠玉,即使閉著眼也能從深邃的眉眼,緊繃的下頜線和薄薄的唇峰上看出幾絲禁欲的味道。 他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辜雪存坐到床邊,伸手想摸摸他的臉,最終還是沒觸到就縮了回去。 “路決凌,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了?!?/br> “蠢死了?!?/br> ……一陣安靜,并沒有人回答他。 “……對不起?!?/br> ※※※※※※※※※※※※※※※※※※※※ 終于開文啦,求收藏求評論~ 中午12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