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雪存帶著眾人剛一到夜山之巔的行宮前, 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葉笑雙目血紅, 一道青色靈力從他掌中猛地朝正站著山巔行宮門前的玉氏神女身上擊去, 那道青色靈力之凝實厚重便是辜雪存隔了老遠(yuǎn)也感覺到了一股叫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威壓。

    他身后不知是哪個門派的一個弟子發(fā)出一聲驚叫：“阿娘！”

    然而葉笑的這一掌, 卻生生在快要擊中玉無瑕面門時停住了。

    褐衣少年冷冷道：“寒潭芥子在哪里?！?/br>
    玉無瑕對剛才差點身首異處的危險仿佛視若無睹，她帶著一種近乎于悲憫的神情看著葉笑：“別人不知道你要寒潭芥子做什么, 我倒是知道。”

    “你真的以為寒潭芥子有活死人rou白骨之能效？可以叫你那已經(jīng)死了七百多年的小鶴活過來嗎？”

    玉無瑕憐憫的搖了搖頭：“可惜你想錯了，原是不能的?！?/br>
    “我問你，芥、子、在、哪、里。”

    “你不是讓凌莊主去找了嗎？”玉無瑕笑道，“可憐凌莊主怕是要白忙活一道了?！?/br>
    靜珩真人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凝聚真元，叫道：“玉家神女, 你與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說這么多做什么，直接動手就是，他就算是大乘期巔峰, 難道我們在場這多人, 一人一口唾沫，還奈何不了他嗎？”

    太玄真人皺眉，低聲道：“師兄！”

    玉無瑕只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微微一笑，并沒回答他。

    辜雪存心中一動，轉(zhuǎn)頭看著司明傳音道：“你看見長晏了嗎？”

    司明眸色一凝，轉(zhuǎn)頭看著他, 緩緩搖了搖頭。

    辜雪存心中咯噔一聲。

    他抬頭環(huán)顧四周——

    姑姑、司明、重幽、空海、澄海、靜珩、太玄、孤石、乘玉、以及自始自終都不知道修為深淺的玉氏神女、最多再加上一個化神期巔峰勉強(qiáng)湊數(shù)的他、或許還算上一個修為不知道恢復(fù)了一半沒有的路決凌。

    他們這么多人, 按理來說就算修為都不及葉笑, 但是合力而擊之下，葉笑也絕對討不了好去，為何他看上去卻完全不擔(dān)心？

    難道葉笑還有什么后手嗎？

    那邊葉笑仍在逼問：“我最后問你一次，寒潭芥子在哪？”

    玉無瑕搖了搖頭，微笑不言。

    葉笑冷冷道：“正好，本座也不想和你廢話了?！?/br>
    葉笑雙掌一翻，九片細(xì)細(xì)的柳葉出現(xiàn)在他掌心，一一朝玉無瑕激射而去。

    辜雪存瞳孔巨震。

    這柳葉……他當(dāng)然記得！就是當(dāng)初葉一嶠傷路決凌與他的時候用的法器。

    同一件法器，用在不同人手上，卻有不同效果，在葉一嶠手里他們雖然也算得上是件亮眼法器，可是在葉笑手里，這九片細(xì)細(xì)柳葉卻讓人膽寒。

    “神女小心！”

    孤石真人一聲清叱，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她已經(jīng)拔出身后那把青銅巨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xiàn)在玉無瑕面前揮劍為她擋開了那幾片細(xì)細(xì)的、卻暗藏殺機(jī)的柳葉。

    葉笑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褪的干干凈凈：“本座最討厭你們紫霄派的一點，就是多管閑事?！?/br>
    然而孤石真人和他纏斗起來只短短不過三四招，便有左支右絀之像，顯然遠(yuǎn)不是他對手，見此情形，乘玉與太玄、靜珩也紛紛抽出佩劍、祭出法器和葉笑斗作一團(tuán)。

    辜雪存抬眼看見那個背負(fù)長劍的少年右手已經(jīng)搭在了身后枯寒的劍柄上，內(nèi)心微微一顫，不由自主出口叫道：“路決凌！”

    路決凌動作頓了頓，轉(zhuǎn)頭看著他，那雙淺色眸子剔透如琥珀，雖然遠(yuǎn)隔人群，辜雪存卻好像在路決凌的眼睛里看到了滿臉焦急的自己。

    路決凌只是看了他不到一息那么短的時間，便轉(zhuǎn)過頭抽出劍加入了戰(zhàn)局。

    紫霄七君不愧是紫霄七君，雖然使的兵刃有劍有玉尺有白綢，五花八門，師兄弟幾個卻配合無間，宛如腳下踩了一套互相契合、互為交助的神奇步法，而路決凌分明靈力只恢復(fù)了一半不到，但他劍道修為卻如本能般地刻在骨子里，完全沒有一點不支跡象。

    ……甚至辜雪存懷疑在場的其他人，根本沒看出來他轉(zhuǎn)世重修過。

    場中局勢逐漸焦灼起來，刀佛梵境的空海和澄海兩個老和尚本來還存著跟葉笑講和的想法，此刻見他這幅摸樣也不得不開始幫助起紫霄派眾人。

    眼見那邊葉笑似乎終于有些招架不住的樣子，一道銀色劍光卻突然貫穿了夜山行宮門前，玉無瑕的身體。

    辜雪存腦子幾乎空白了足足幾個呼吸時間，他大驚之下定睛去看，只見那銀色劍光原來是柄長劍，長劍從玉無瑕胸前穿胸而過，卻沒有留下一絲血跡。

    辜雪存怔了怔。

    葉笑見狀也瞳孔一縮，抬頭怒道：“凌禮南！我說過我留著她有用，你、找、死！”

    凌禮南卻搖頭道：“葉前輩，我們中計了，夜山的山巔，根本沒有什么寒潭?！?/br>
    他轉(zhuǎn)頭看著仍然帶著笑意的玉無瑕，臉上竟然帶了三分畏懼：“這個女人……是個怪物……我們都被她騙了……夜山龍君也被她騙了……她不是人，她是怪物……”

    葉笑皺眉低聲怒道：“你到底在說什么？！”

    凌禮南卻仍然喃喃道：“被她騙了……她是妖怪……”

    辜雪存心中一動，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玉無瑕告訴他們的玉氏神君的傳承這件事來。

    葉笑卻仿佛突然下了什么決心，不想再拖了，他突然低頭將一粒深紅色的什么丹丸吞了下去，辜雪存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失聲喊道：“那是九轉(zhuǎn)天升丹！”

    石階上的玉無瑕看著葉笑，無悲無喜的搖了搖頭。

    “你打不開芥子的。”

    葉笑周身靈氣大盛，他咧了咧嘴，笑道：“打不打的開，一會我把這群雜碎收拾了，你自然就知道了?！?/br>
    他猛的回頭，辜雪存也隨之心中泛一種不祥預(yù)感。

    “小心！”

    這次葉笑渾身威壓明顯飆升了四五倍不止，再加之還有了個修為不低的凌禮南掠陣，局勢竟然又再一次逆轉(zhuǎn)了。

    司明和重幽、辜清芳、辜雪存見狀也加入了戰(zhàn)局，葉笑的靈力卻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樣，他一個人同時周旋了十來個出竅期上下的修士，這些修士拿出去個個都是修真界聲震一方的大能，此刻卻竟然敵不過他一合。

    不僅僅是境界的壓制……葉笑好像使用了某種短時間內(nèi)提升靈力和修為的禁術(shù)。

    他正想著，卻看見葉笑回身一掌正好擊在路決凌胸膛上，辜雪存的心還沒來得及提到嗓子眼，就看見路決凌被那一掌打的飛出幾丈遠(yuǎn)，玄衣少年咬牙狠狠把枯寒劍刃生生插入了漢白玉石階里好幾寸，才停下了被擊飛的趨勢。

    辜雪存感覺自己的心幾乎都要跳出去了，他幾乎是飛快的閃身到他身邊，抬手就想給他療傷。

    路決凌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辜雪存看著這人此刻雖然形容狼狽，但仍注視著他的淺棕色漂亮眼睛，那眼神讓他覺得心底猛地一抽，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浮起。

    好像他們已經(jīng)這樣相視了不知多少回。

    “不必，你自保即可?！?/br>
    辜雪存聽著這熟悉的語氣，一種預(yù)感越來越強(qiáng)烈，此刻夜山之巔刀光劍影，空氣里的血腥味濃烈的嚇人，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一個做了整整十五年的噩夢，終于要醒來了。

    “阿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路決凌的眼睛幽深如星河、如海底、如辜雪存曾經(jīng)陷入夢魘的無數(shù)個漫漫長夜。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