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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寧趕忙把小皇子遞了過去。 但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聞宸醒了過來,死死地抓住了池寧的袖子。他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卻已經(jīng)開始一字一頓地說:“阿爹,不要走。” 王富貴和池寧面面相覷。 王富貴的臉很有特色,無時無刻不像是在挑眉質(zhì)疑。這一回他是真的在質(zhì)疑,仿佛在說,大膽池寧,你竟然敢讓皇子叫你爹?! 池寧:“……我要是說,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您信嗎?” 王富貴依舊是那種仿佛對世間萬物充滿了“嗯?”的質(zhì)疑臉,只問了池寧一句:“您自己信嗎?” 這滿宮上下,四九城內(nèi),還有誰不知道你池寧是個認子狂魔? 第8章 努力當?shù)诎颂欤?/br> 王公公最終沒能太過追究池寧的個人癖好就走了,因為無為殿的人來了。 無為殿派來接池寧的人是尚爾尚公公。 應該是尚公公主動要求的,否則以尚爾今時今日的地位,接一個小小的池寧,還不足以請動他這尊大佛。 尚爾一身印花青羅蟒袍,頭戴內(nèi)官冠帽,身后跟著兩排青衫內(nèi)侍,由遠及近而來。哪怕他已經(jīng)盡可能地低調(diào)了,也掩飾不住身為秉筆太監(jiān)今非昔比的地位。 尚太監(jiān)和池寧的師父歲數(shù)差不多,兩人一同入宮,先后發(fā)跡,但在永平、天和年間,朝野上下卻很少有人知道司禮監(jiān)還有個尚爾尚公公。當時涌現(xiàn)了太多出色的太監(jiān),好比池寧的師父張精忠,也好比當時的司禮監(jiān)掌印蘭階庭,他們風頭過盛,自然而然的就壓下了其他同僚。 踏實肯干的尚爾,倒也沒有落隊太遠,剛巧處在了一個先皇南巡不會帶上他,卻會留在他宮中掌事的位置上。 這也讓尚太監(jiān)否極泰來。 因為先皇正是在這次南巡途中,突然失蹤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隨先皇一同不知所終的,還有張精忠、蘭階庭,以及其他幾個深得圣寵的大太監(jiān)。 這些不能再為自己辯駁什么的太監(jiān),就這么開始了被文人舉子口誅筆伐的日子。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曾經(jīng)的他們對國家有著怎么樣的付出,他們都不得不為先皇的失蹤背書,成為那個 “害”了先皇的讒臣jian宦。 只有留在宮中的尚爾躲過一劫,甚至是逆流而上,得到了“芒寒色正、處變不驚”的交口稱贊。 命運這東西,誰也說不清楚。 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池寧見了尚爾,總要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上一聲“叔兒”。 尚爾看池寧也帶著一二分對晚輩的照顧,只是他這人的性格大概就像他過于正直的臉,不善言辭,一板一眼:“回來了就好。好好做事,陛下已經(jīng)忘記當初的事了?!?/br> 說是當初,不過是幾個月前。 池寧從接到圣旨開始,一路籌劃,步步為營,努力了這么久,把包括康樂大長公主在內(nèi)的人都算計牽扯了進來,才換得了這一句“陛下已經(jīng)忘記當初的事了”。 也不枉他費了這一場心思。 終于能夠從頭開始。 “你……”尚爾明顯還想對池寧說些什么。 先皇苦尋數(shù)月仍下落不明,此事已蓋棺定論,再不做討論。 太后也認命接受了“兒子是死了,不是失蹤”的現(xiàn)實。 在大行皇帝的謚號沒有定下來之前,暫時會以天和帝尊之。 但最后,尚爾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很清楚,天和帝一事草草被下了結(jié)論,不是因為事實如此,也不是想要止住悲傷,只是因為這樣更有利于所有的朝臣。過去整日嚷著忠心為國的肱股之臣們,到最后還不如池寧一個年不過二十的殘缺之人。 池寧主動打斷了尚爾的沉思:“尚叔,當初是我年輕氣盛不懂事,如今已經(jīng)不會了?!?/br> 池寧揚起了一個再誠懇不過的笑臉。他打小就長得好看,很容易討長輩喜歡的那種好看,如今這么一說,好像真就帶上了幾分謙遜美好,任誰看了都會愿意去相信,池寧是真的準備“洗心革面”了。 尚太監(jiān)也很努力地彎了彎唇。他不是鎮(zhèn)南人,卻因為張精忠當年的照拂,勉強算是半個鎮(zhèn)南一派。鎮(zhèn)南一派看上去因為張精忠一事被打擊的不輕,但那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都在等待著池寧這幾個孩子接過師父的衣缽,重振旗鼓呢。 千言萬語還是匯成了最初的那一句:“回來了就好。” 沿著皇宮中軸線偏西的小道,一路筆直地走下去,就可以穿過整個后宮,到達無為殿了。這樣的一條路,池寧不知道走過多少遍,怎么走得既快,又不累,還能顯出從容不迫的氣度,是池寧用過去十數(shù)年,好幾千個日日夜夜摸索出來的寶貴經(jīng)驗。 在一群含胸駝背的內(nèi)侍襯托下,池寧是那樣地出類拔萃、卓爾不群,哪怕他身邊站著尚爾這樣的人物,旁人第一眼看到的也只會是池寧。 他,天生閃閃發(fā)亮。 池寧在無為殿漢白玉的丹陛下停步,由尚爾進去為他通傳,在等了一會兒之后,池寧終于得以垂頭走入了殿內(nèi)。 下跪行禮,猶如行云流水。 不管是新帝還是池寧,都算是不錯的好演員。哪怕彼此心里都很清楚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們就可以裝得心無芥蒂,和沒事人一樣。 只有似有若無的尷尬,還彌漫在每個人心中。 新帝聞恪在龍椅上正襟危坐,腰桿筆直,哪怕沒有人的時候,他也是這么一副正正經(jīng)經(jīng)、克己復禮的模樣。明明是個歲數(shù)也就只比池寧大一兩歲的年輕人,態(tài)度上卻宛如一個張口“之乎”閉嘴“者也”的老學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