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人一狐便都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一道冰冷的目光。

    楚昀心頭一抖，將那渾然不知危機將至的紅狐從自己身上拽下去，認真道：“回去吧，我們要走了?！?/br>
    紅狐眨巴著眼睛，委屈地低鳴一聲，卻也不得不遵循楚昀的命令，三步一回頭地朝來時路走去。不多時，便消失在那黑暗的樹林中。

    脖頸間暖烘烘的觸感消失，楚昀頗有些遺憾地嘆息一聲，便覺有一只手將他拖拽過去。還未等他掙扎，便已被一個熟悉的氣息抱了滿懷。隨后，一個玩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若喜歡，改日為你獵幾只狐貍，做個襖子?！?/br>
    楚昀：“……”這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惡劣了？

    那人修長的手臂把他完全禁錮在懷里，楚昀掙動一下沒掙開，沒脾氣道：“一只狐貍的醋你也吃？”

    簫風臨摟緊了他，執(zhí)拗道：“那狐貍神識已開，是為妖?！?/br>
    妖懂七情，通六欲，與人無異。

    “那它現(xiàn)在也只是只狐貍?！背揽扌Σ坏谩Ｐ笊菽?，雖說有了神識，但未修成正果，心智也不過是孩童。

    簫風臨這飛醋吃得理直氣壯，不再與楚昀辯駁，只抱著他不說話，無聲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楚昀拗不過他，軟下聲來哄道：“好好好，算我錯了，好不好？”

    “……懲罰?！焙嶏L臨輕啄著楚昀的耳朵，氣音吐在耳廓旁，惹得他有些發(fā)癢。

    楚昀正要回頭問他什么懲罰，便被那人扳過下巴，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吻了上去。稍顯急切的親吻中，簫風臨隨手展開一件漆黑的斗篷將楚昀裹住。清亮劍光一閃，便將二人身影一道帶上了云端。

    半晌，簫風臨才把人放開。

    高空風聲獵獵，楚昀被簫風臨完全裹在寬大的斗篷里，只露出個腦袋。楚昀把臉抵在簫風臨胸膛上，略微喘息幾聲，心道可不能在多來兩次了，非得憋死他不可。幾縷發(fā)絲被夜風吹得飄散出來，被簫風臨勾著按在楚昀的腦后，順勢擋去了吹向他腦袋的風。

    這下楚昀徹底一點冷風也感覺不到了。

    天光漸亮，二人落在了一處山勢陡峭的崖壁間。周遭巖石焦黑，似是被人劈開一條裂隙，中間露出個極深極暗的深壑。一道光屏攏在那深壑上，便是顧浮生留在魔域外的結(jié)界了。

    故地重游，楚昀神情淡淡，看不出是什么滋味。簫風臨伸手在他背心輕撫了兩下，還沒等將人放開，便聽見有足音朝他們這邊走來。

    直到那足音離他們很近了，楚昀才感覺到有人靠近，不由脊背一緊。簫風臨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安心，二人轉(zhuǎn)身，便看見一抹在夜色中也格外顯眼的紅裳。

    紅袖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單膝跪地：“紅袖見過主上，見過閣主大人?！?/br>
    而跟在她身后的幾名黑衣人，在原先的呆愣后，也紛紛跪倒在楚昀面前：“屬下參見圣主?！?/br>
    楚昀在那幾名黑衣人臉上掃過，竟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在魔域時極少親自與魔域中人打交道，人員的篩選管理，大多交與本就出身魔域的蘭笙。但他統(tǒng)領(lǐng)魔域數(shù)年有余，也不是沒有幾個熟識的朋友。

    百年過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底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楚昀斂下眼，輕聲道：“都起來吧?！?/br>
    紅袖領(lǐng)著幾人起身，簫風臨道：“魔域外的結(jié)界由顧浮生設(shè)下，有人進入，他必定察覺?！?/br>
    楚昀自然接過話頭：“知曉我們進入后，他一定會派人前來截殺。當然，我求之不得……”楚昀稍頓一下，又道，“總之，進入后，盡快尋到赤蘭草，早日離開?？~緲宗只能死守三日，我們必須在那之前，將事情解決。”

    幾人異口同聲：“是。”

    楚昀朝簫風臨點點頭，簫風臨抬手祭出白玉環(huán)佩，發(fā)出一道暖光?；\罩在深壑上的光屏在暖光后緩緩裂開一個豁口，簫風臨收回手，攬住楚昀躍入其中。眾人緊隨其后。所有人進入后，光屏緩緩合上。

    萬里外的天岳門，“云越”忽地從床榻上睜開眼，他起身，眼底閃過一抹驚喜之色。

    楚昀再睜眼時，眼前便是那道他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的青銅大門。

    只是那大門被咒術(shù)毀去大半，又經(jīng)過焚燒摧毀，現(xiàn)已看不出原貌。

    青銅門內(nèi)，亦是一片狼藉。

    當初楚昀身死，集結(jié)在魔域外的仙門大軍一舉侵入，一把火將整個魔域稍作了一片廢墟。幾百年過去，焚燒損毀的屋舍已在歲月中化作灰燼，只留下些慘敗的痕跡，亦可判斷此處昔日的恢弘。

    滿目瘡痍，唯一不變的，便是那頭頂上方，依舊斗轉(zhuǎn)星移的萬丈星空。那玄星砂有簫風臨的靈力維持，仿佛真正的日月星辰一般，星辰運轉(zhuǎn)，亙古不變。

    楚昀坐在魔君殿前的半闕石階上，怔然看著頭頂?shù)男强?，許久沒有說話。

    他那數(shù)十年的人生，前半生在落華山，除去中間那數(shù)年的漂泊，后半生都在魔域。他說不清自己對魔域是什么樣的感情，他并非正統(tǒng)魔道，又是后來者，就算來了這里，也生不出多少近鄉(xiāng)情怯。

    可偏偏，正道亦不容他。

    偌大的中原，于他而言，處處是異鄉(xiāng)。

    身后，有人伸出手，將他攬入懷中。簫風臨靜靜陪著楚昀坐下，陪他揚首看著那天邊星云流轉(zhuǎn)，一言不發(fā)。楚昀轉(zhuǎn)頭問他：“方才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