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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南風(fēng)入蘿帷在線閱讀 - 50.玉堂春

50.玉堂春

    次日,阮蘿又是喜笑顏開地同周之南去上班。梅姨見著兩人黏得緊,心里笑開了花。

    到了商會,兩人默默分開,周之南徑自坐下繼續(xù)翻昨天沒看完的文件。阮蘿坐外面,看自己桌案上又堆了好大一堆請?zhí)?。大多是各家老板托秘書寫的送來請周之南,她需得先挨個(gè)看一遍歸類。不理的是一類,大多是些想巴結(jié)的小老板;有生意往來需得籠絡(luò)的又是一類,大多一起請了了事;務(wù)必要回的又是一類,大多是關(guān)系較為要好些的。

    拆到其中一封,她笑意上臉,這字可不熟悉么。

    是許碧芝的簪花小楷。

    請?zhí)质撬H寫,上次看到還是她第一次請阮蘿的時(shí)候,后來也變成了秘書寫的。

    全上海灘只有一個(gè)不用幫老板寫請?zhí)拿貢?,是阮蘿。

    周之南嫌她字太丑,自己沒時(shí)間寫就讓吳小江代勞,終歸落不到阮蘿頭上。

    她現(xiàn)下把那張請?zhí)戳丝?,寫了洋洋灑灑一整張,可謂是字句真切。

    無外乎是現(xiàn)下太難,鄭以琴倒是拿了錢回重慶了,她不好過。誰讓她當(dāng)初親帶著掮客和律師,就在上海飯店簽訂了協(xié)議,辦好了手續(xù)。

    可謂雷霆二字罷了。

    阮蘿面不改色,把那張紙和信封歸到了第一類。挨個(gè)看遍后,一摞子紙三兩下撕干凈扔了。

    誰知道她許碧芝給周老板送過請?zhí)?/br>
    嘁,阮蘿也不知道。

    她一向睚眥必報(bào),當(dāng)初被許碧芝擺了一道,可是時(shí)時(shí)記在心里,斷沒有再幫她的好心。許大老板今后如何,落魄富貴,也與她無關(guān)。

    中午邀了陸漢聲一起去上海飯店吃飯。冬日深了,阮蘿有些貪嘴,餐餐都要吃些好的。

    周之南大致給陸漢聲講了下梁謹(jǐn)箏托他的事,無外乎是梁父生意上鬧了事,請周之南出面幫忙。陸漢聲自是精明的,聽了個(gè)大概就明白。

    說完正經(jīng)事,又對著阮蘿挑事,“見著梁謹(jǐn)箏了?”

    被阮蘿夾了顆豌豆放他碗里,“怎么吃就堵不住你的嘴呢?”

    他也不嫌,夾起來吃了還要繼續(xù)說,“你別覺得我多混賬,周之南年輕的時(shí)候可不遜于我,可是能玩著呢。”

    被阮蘿齜著牙皮笑rou不笑地堵了回去,“你少挑撥,你當(dāng)誰都和你一般風(fēng)流。我前些日子給李老師寫信,還說了你的豐功偉績?!?/br>
    陸漢聲氣急,“我最近幾個(gè)月可是夠老實(shí),酒喝的都沒之南多,報(bào)紙也沒上過。你小小年紀(jì),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br>
    阮蘿見他著急,心里就暢快,“那你下次可不能再誹謗我們周老板,我就不說你的爛事,再給你美言幾句。”

    “我謝謝你。哥,你真是,馭妻有方?!彼嘶?,專心吃飯,還稱贊了周之南。

    周之南受用得很,給阮蘿添了碗湯,還要當(dāng)著陸漢聲面給她揩揩嘴角,就讓他孤家寡人心里難受。

    阮蘿日日開心,只覺得日子也過得快。上次周之南說要帶她去裁的衣服,沒幾日也去裁了。年前工期久,給周之南的定趕在前面些。二月初陸續(xù)送上了門,阮蘿心里得意,已經(jīng)開始穿上。

    周之南在春節(jié)前最后一次應(yīng)酬,但也算不上是應(yīng)酬。因是同陸漢聲、李自如一起,坐東的卻是韓聽竺,地點(diǎn)在黃金大戲院。

    阮蘿是聽過一次韓聽竺名字的,便是上次被許碧芝唬著去了火車站那回,周之南向他借了人。原想她是沒見過的,還納悶周之南同陸漢聲、李自如一起聽?wèi)?,?yīng)是親近些的人,不想?yún)s還有個(gè)韓先生。

    見了面才知,便是去年夏末一起去梨園看戲的那位。阮蘿那時(shí)候沒半分心思放在周之南身上,對他朋友也是沒多注意,只有個(gè)大致印象。這番見了,韓聽竺倒是稱贊:“之南,你這個(gè)小姑娘,倒是越發(fā)出落的像個(gè)樣子了??傻每煨┒ㄏ铝恕!?/br>
    周之南同他抱了下,介紹給阮蘿喚人?!疤}兒,這位是韓先生?!?/br>
    阮蘿自是不會計(jì)較為何是韓先生而不是韓老板,可以看出他應(yīng)不是做生意的。

    乖順同韓聽竺握了手,柔聲喚一句“韓先生好?!?/br>
    他們幾個(gè)男的斷是熟知的,沒多做客套。李自如做韓聽竺的私人醫(yī)生許久,因他本來家境也是富庶,只傳到他這一代變買了祖產(chǎn)行起醫(yī)而已。

    陸漢聲和李自如都是自己來的,韓聽竺卻帶了一位女伴,其中意義不言而喻。但那挽著他臂彎的女人,長相太過柔媚,是頂天張揚(yáng)的漂亮,給人以鋒芒太過之感。若非要比起來的話,阮蘿是少女長成眉目間略有風(fēng)情的百合,韓聽竺的女人就是紅透了的妖冶玫瑰。

    她聲音也是有些妖氣,開口挨個(gè)喚了句,“周老板,李醫(yī)生,陸老板?!?/br>
    視線最后給了阮蘿,開口卻是調(diào)笑,“周太太?!?/br>
    阮蘿繃不住笑,覺得她同許碧芝有些像一類人,但又不像。許碧芝明顯是飽經(jīng)滄桑錘煉出來的事故老道,極擅與男人交際調(diào)情;但她不是,有些像天生的,是骨子里的。

    韓聽竺抓著她手,笑的有些冽,“她慣是愛打趣人。陰羅,同你名字倒是相同?!?/br>
    周之南貼心在旁邊點(diǎn)了句,“喚阿陰?!?/br>
    阮蘿頷首,跟著叫了聲“阿陰jiejie”。

    六個(gè)人坐戲院上層正對著戲臺的包廂,應(yīng)是韓聽竺命人提前訂票的時(shí)候言語過,特?fù)Q了長桌,足夠六人坐。以周之南和韓聽竺為中,阮蘿阿陰分坐兩邊,陸漢聲和李自如撿了邊坐下,只等戲開場。

    “近些日子上海沒什么名角,不然我就在家里辦堂會了。上次梨園聽的那場好倒是好,我瞧著地方小人又多,也不自在?!表n聽竺提前知會了句。

    周之南點(diǎn)頭,“便就湊合看看,下次來了名角,換我請你?!?/br>
    “之南,客氣了。我們之間,誰請誰都是一樣。”

    陸漢聲喝了口茶,涼嗖嗖道,“你倆說的名角可還真不容易來,那是大師出山?!?/br>
    李自如懂他,“便是程老板?之南和聽竺去北平親請罷,我和漢聲在上海等著。”

    他們倆慣是嘴皮子溜的,阿陰半倒在韓聽竺肩上笑得嬌媚,阮蘿也低頭暗笑。

    她知道這程老板說的斷不是程山,而是秋聲社的程硯秋程老板。

    戲幕拉開,樂器起響,要開唱了,大家便都閉了口,看向戲臺子。

    阮蘿是個(gè)戲癡,倒不是癡迷的癡,應(yīng)是癡呆的癡,她真是一點(diǎn)都不懂戲,偏偏周之南愛的緊,今日要不是顧慮到聽?wèi)蚨ㄍ須w,她斷是不會同來的。

    現(xiàn)下她眼睛到處轉(zhuǎn),看到韓聽竺大掌放在阿陰腿上,隔著旗袍摩挲;再看到陸漢聲長衫扣子開了一顆,盯著戲臺子仍未發(fā)現(xiàn);又看到李自如指尖香煙的灰落在西裝上,趕緊撣了下去……直到對上周之南玩味眼神。

    他轉(zhuǎn)頭喚了侍應(yīng)生,低聲吩咐了幾句。很快送上來了瓶汽水,周之南接過,放到阮蘿手里。

    再附她耳畔私語,“認(rèn)真看看,你這么聰明,一定看得懂的?!?/br>
    阮蘿咬著吸管,大眼睛眨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恰趕上唱到蘇三起解,還真真看了進(jìn)去,

    中間休場時(shí),周之南早早派人去買了喬家柵的湯包。男人們都不吃,阿陰也不吃,只阮蘿吃的開心,還有些不好意思。

    暗暗慶幸身上的新旗袍多裁了半寸。

    阿陰柔聲開口,“周老板,我見她如今正是貪嘴的時(shí)候,想起來聽竺家里倒有個(gè)廚子恰是北平人,做的一手好菜。倒不如年后使去你家?!?/br>
    周之南滿臉寵溺看著阮蘿,聞言回頭,“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可別奪了聽竺的心頭好?!?/br>
    她笑,“他呀,真要說心頭好,也就我這一個(gè)?!?/br>
    韓聽竺拍了拍周之南后背,笑聲沉沉,“小事而已?!?/br>
    “阿陰好生偏心,見了我多少次也沒說送我廚子。見蘿兒第一面就送了?”陸漢聲道。

    “你吃的慣北方菜?慣是個(gè)討打的?!?/br>
    李自如按滅了煙,搖搖頭,“漢聲弟弟,他家里都是北方廚子,西北人東北人都有,我是真吃不慣。每每給他看完病我都是跑著走的,最怕聽竺留我吃飯?!?/br>
    幾個(gè)人笑作一團(tuán),氣氛融洽。

    這是除夕夜之前最暖的一個(gè)冬夜。

    出了戲院大門,天空中有些許薄薄的雪花,伴著雨簌簌落下。阮蘿如今鮮少在外面露出太孩子氣的一面,現(xiàn)下也忍不住驚呼,確定了是有雪的。

    幾人立在門口靜了靜,臉上都掛著笑。

    阮蘿最是開心,只覺得,每一縷光打在身上都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