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萬乘燕處比清陽派大了不少,臨東海,大大小小的宗門坐落于群山之中,沒有清陽那種避世縹緲,卻有一種威風(fēng)凜凜,氣勢磅礴之態(tài)。 京落暉其實(shí)很少來這里,反正一來就是跟萬九寄吵架,他都習(xí)慣了。他和裴與衡都不是那些會巴結(jié)魄載門的人,兩人隨意至極,裴與衡甚至還有些不滿。 自己家的小姑娘被莫名其妙扣在萬乘燕處,裴與衡沒當(dāng)場讓萬九寄給個解釋就算好的了。 畢竟裴與衡與萬九寄雖然是同輩,但裴與衡對萬乘燕處一有讓位之德,顧明歸對萬九寄有救師之恩,更別說當(dāng)年之事,萬九寄可是也參與其中。 幾番糾葛,萬九寄在裴與衡面前自然是矮了一頭。 裴與衡難得冷著臉進(jìn)了魄載門,在他眼中沒什么門派之別,更沒什么自卑之心,他只聽到那些來拜訪萬九寄的女弟子還在閑言碎語。 “那種小姑娘有什么好?還清高得很呢,萬門主對她這么好,也不知道感恩……” “就是,還與她那師兄糾纏不清,我聽說啊,她門派里那幾個男修都很寵她呢……” “嘖嘖,果然是小門小派出來的東西,上不得臺面。” 她們說話聲音并不小,來拜訪魄載門的人也不少,自然是聽到了,人言可畏,他們眼中也多了幾分懷疑和譏諷。 這些修士年紀(jì)都不大,對清陽派沒什么印象,又常年在萬乘燕處,被這繁華景象迷了眼。 裴與衡心中自然都知道,但他并不想就這樣算了。 他門派里的弟子,是別人能欺辱的嘛?! 裴與衡正欲上前,卻被京落暉一把拉住,他面露疑惑,京落暉脾氣也不好啊,還護(hù)短,不可能就這樣忍了。 京落暉確實(shí)也想給她們一個陣法,但一名藍(lán)衣修士上前,清俊溫和,氣度不凡,對著那幾個女修行禮,“幾位可是萬乘燕處的修士?我就是一小門派的,過來拜訪萬門主,正想著投其所好。見幾位天姿國色,必然是上等人物,在下特來調(diào)教。” 幾位女修先是面露鄙夷,但眼前之人面容俊美,舉止又客氣,她們也不在乎對方這種巴結(jié)之意,只是輕哼一聲:“算你有見識,我們可是魄載門第十三代弟子,師從無識真人,我?guī)煾复竺銈兌悸犨^吧?!?/br> 藍(lán)衣修士笑著點(diǎn)頭:“原來是無識真人的弟子,果然,與無識真人同樣不凡。” 京落暉挑眉,無識真人與萬九寄的師父齊名,也是魄載門如今難得的高手了。這幾個女修來頭確實(shí)不小,怪不得敢在魄載門山門前就喧鬧。 女修見他如此溫柔,紅著臉矜持道:“我倒是可以指點(diǎn)你幾句……不過你最好別有什么歪心思,魄載門可不是你們那種門派,就算是投其所好,也得不負(fù)他人。” 藍(lán)衣修士笑了笑,溫柔地看著那名女修:“我聽說,魄載門向來講求‘端正知禮,不妄言,不非議,憶初心,行天下’?” 女修點(diǎn)點(diǎn)頭,不解其意:“怎么了嘛?” 藍(lán)衣修士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松了口氣似的,“那我就放心了?!?/br> 話音剛落,他猛地變臉,抽出一條寒氣十足的長鞭,足尖一點(diǎn),信手一揮,直直打向幾名女修。 女修反應(yīng)不及,連聲哀嚎,身上頓時被冰鞭抽出數(shù)道血痕,血痕凝冰,將她們封在冰內(nèi),還維持著她們驚恐痛苦的表情。 周圍人被這一變故驚呆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京落暉:“……”是個狠人啊。 裴與衡也懵了,他還想著讓萬九寄肅清門派,結(jié)果這藍(lán)衣修士一出手就是大招??! 藍(lán)衣修士舒了口氣,慢吞吞地收起長鞭,繼續(xù)掛上溫柔笑意,準(zhǔn)備進(jìn)魄載門拜訪,四周人連忙退讓,硬生生讓他周圍空出一大片。 京落暉也佩服不已,要是他做了這種事,估計(jì)也不想進(jìn)魄載門拜訪了,這不是找死么? 果然,早有管事匆忙下來,一見幾位女修慘狀,怒不可遏,看向始作俑者:“這位修者,與我門下女修動手,可真是有風(fēng)度??!” 藍(lán)衣修士像是沒聽出管事的譏諷之意,將他的咬牙切齒當(dāng)成驚慌,還擺了擺手:“沒關(guān)系,我不會打你的,這樣吧,讓萬九寄出來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周圍人頓時嘩然,不得不佩服這年輕人的膽量,這是什么膽子才敢在別人門下鬧事,鬧完還想讓人家門主出來道歉? 管事險(xiǎn)些被氣歪了鼻子,“你、你——信口雌黃,無知小兒!你是哪一家的!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有此膽量在我魄載門下鬧事!” 藍(lán)衣修士淡淡地瞥他一眼,“喲,生氣啦?我也生氣啊,你魄載門算個什么東西?當(dāng)年藏污納垢,靠著百書蒼樓才掌控萬乘燕處??恐思疑衔?,拿了三教和流的位置,不好好教導(dǎo)門下弟子感恩,還對百書蒼樓遺者冷嘲熱諷,我倒要問你,你們所作所為,擔(dān)得起門訓(xùn)嗎?!” 他氣勢一變,如同奔騰海水,洶涌澎湃,壓得人喘不過氣,管事腳下一滑,直直跪在地上,藍(lán)衣修士冷笑一聲,看向人群。 他瞇了瞇眼,準(zhǔn)確拎出裴與衡,“裴師兄,快過來,人家管事跪著給你道歉呢!” 裴與衡沉默片刻,反手拉著京落暉走出,眼神極其復(fù)雜,他認(rèn)出眼前之人是誰了。 當(dāng)年八劍之中,唯有明月劍主程行朝早早退隱,他因程家恩怨被傷透了心,不愿再涉紅塵,與顧明歸訣別后就再未入世。 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 程行朝還是一臉溫柔,看向那些前來拜訪之人,“怎么了,好戲還沒看夠?” 人群驚慌不已,連連退散,空蕩山前,唯有魄載門被冰封的女修,管事,以及他們。 “程劍主,久仰了。”裴與衡是沒有見過明月劍主的,是以也不知道他相貌性格如何,只是在聽顧明歸說時,從他一言難盡的表情中猜出幾分。 程行朝笑了笑,“我說呢,沒想到后來發(fā)生這么多事……我出海了,一直在海上修煉,一晃多年,竟是物是人非?!?/br> 他眼神落寞,似有懷念,“明歸呢?還好嗎?” 他頓了頓,又道:“應(yīng)該是不太好……唉,我當(dāng)時就覺得他跟酌堯有點(diǎn)什么,還瞞著我呢……再被我碰到,定要說道幾句才好。后來只是我也聽說了,明歸還是太好欺負(fù)了。” 裴與衡沉默不語,只是感謝他:“多謝劍主出手,方才沒有認(rèn)出劍主,是以沒能出來,還請見諒?!?/br> 程行朝稀奇地看他,“你也好欺負(fù),唉?!?/br> 他看向一直不說話的京落暉,“嘖,你看上去不太好欺負(fù)?!?/br> 京落暉:“……” 他身為寒無櫟時也沒有見過明月劍主,程家恩怨已是太久之前的事了,那時的程行朝才接過明月劍,成為新任劍主,但恩怨難清,他不堪重負(fù),便早早退隱。 沒想到他仍是入世了,只是入世后,早已物是人非。 一道劍氣襲來,擊碎冰封,將幾名受傷女修放下。 被強(qiáng)制跪下的管事也撐著膝蓋站起,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了程行朝一眼,“門主、門主有請?!?/br> “呵,萬九寄?!背绦谐凰σ屡?,“我倒要看看,他能逞什么威風(fēng)。” 京落暉關(guān)注的卻是另一件事,“你方才用的是長鞭,那長鞭如冰如水,又有星辰之力,你不會……” 程行朝贊賞地看他一眼,“沒錯,你真是個聰明人。我在海上修行時,忽覺我已被八劍鉗制,早已迷失本心,干脆煉化明月劍,將其化為長鞭。” 裴與衡一驚,不禁嘆息道:“八劍還是不全了?!?/br> 程行朝輕輕一笑:“全與不全,但看世人如何想。于我而言,明月只是一把劍,我將其當(dāng)作同伴,就不能讓它浪費(fèi)在我手里。再說了……我感覺八劍有點(diǎn)不祥,我可不想死。” 裴與衡欲言又止:“……”這話真無法反駁。 八劍身為劍中翹楚,又有傳言在身,流傳至今,一直伴隨著爭斗。有爭斗,就會有流血,傳言中得八劍可得天下,到頭來,只是互相爭斗,八劍從未齊過。 而八劍傳言,本來也就是謊言。 上善劍主神靈師是八劍起源,但其余七劍都是在他死后造出,與上善劍合稱八劍。一直以來,許多人都認(rèn)為得到八劍,就能有奇緣,就算只得一劍,也有無盡好處。 但八劍只不過是劍,所謂八劍之名,從頭到尾,都是后人強(qiáng)行加上的。 京落暉倒是嗤笑一聲:“八劍能祥么?本就是因?yàn)椴桓蕡?bào)復(fù)之心產(chǎn)生的東西,哪有祥的道理?” 程行朝眼神一亮,期待地看著他:“怎么說?” 他對八劍好奇很久了!當(dāng)年莫名其妙有了明月劍,他一直覺得自己必須如何如何才能配得上這把劍,心理壓力真的不小,險(xiǎn)些走火入魔。 只是后來幾經(jīng)生死,猛然想通,八劍只不過是名,他既然退隱,又何必把自己囚困在莫須有的名之中呢?程行朝這才下定決心改換明月劍,八劍全與不全,他才不管。 京落暉沉吟一會兒,他自然是知道不少內(nèi)情,八劍之名,確實(shí)是謊言。 這個世界上永遠(yuǎn)不可能得齊八劍,因?yàn)樯仙苿χ徽J(rèn)一個主人,而它的主人,死在八劍誕生之前。 八劍傳言,只是為了報(bào)復(fù)那些逼死神靈師的人罷了。 他們殺了自己的救世主,那便讓一個謊言成為他們的救世真言,此后禍亂不斷,戰(zhàn)爭不停,卻永遠(yuǎn)追隨著一個謊言,幻想能得天下,幻想能擁有平靜。 只是謊言和幻想,都是假的。 那些不甘和冤屈,用另一種方式,永遠(yuǎn)留在人間。 ※※※※※※※※※※※※※※※※※※※※ 目前已出場或提到的八劍:上善劍(神靈師)、驚鴻劍(顧明歸)、渡魂劍(絕無名)、焱華劍(席得一)、明月劍(程行朝) 八劍這條線在這篇文當(dāng)中并不重要,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背景板,不用太過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