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檸認為，林氏在她們剛到府里的時候就讓人送來人參，怎么說也是“自己人”，所以打聽消息的時候，就有意傾向林氏的院子。

    即便是初來乍到，青檸也知道，整個府里，除了林氏的人就是墨趙氏的人。權(quán)衡一下，她定然在兩者之間選擇林氏的。而之所以向林氏院子里的人打聽，是因為她也不知誰是誰的人。

    知道青檸是墨挽歌的人，林氏院子里的人對她也是熱情。只是她這邊方在打聽她想知道的消息，那邊林氏就知道了。

    安荷呈了點心上來，將青檸在打聽消息的事兒跟林氏說了。

    聽罷，林氏一邊拿了塊點心喂給年僅四歲的墨汐媛，一邊說道：“這丫頭倒是細心，不過是我與老夫人說話，就看出她忍讓著我?！睋u搖頭，繼續(xù)說：“但是到底年紀還小，她剛回來，府里的人都不熟悉，不該這么快就讓人來調(diào)查的?！?/br>
    安荷想了想，“夫人的意思是？”

    林氏點頭，“找個時候讓她來我這里坐坐吧?！?/br>
    安荷應(yīng)下了。

    墨汐媛吃著點心忽然趴到林氏身上，“娘親，你說大jiejie會不會喜歡媛兒？”

    林氏不由得笑出聲，然而這個她的確沒有把握，猶豫了一瞬，“娘親也不知道呢，若不然，你現(xiàn)在過去找你大jiejie？”

    墨汐媛頭上綁著兩個花苞，別著兩根銀墜，一歪頭又可愛了幾分，“可是大jiejie不是剛回來嘛……媛兒不去打擾jiejie歇息。”

    “媛兒乖?！绷质咸蹛鄣負ё∷?/br>
    瑤光院還是如同她離去時的模樣，只是院子里的樹大了、高了不少?？粗鹤永锸煜さ囊磺校齾s再也見不到疼愛她的母親了。慢慢轉(zhuǎn)到內(nèi)室，墨挽歌看著掛在墻上的畫，呼出一口濁氣——這副夕陽圖是娘親畫的，還是自己討要來的，如今竟成了自己的念想。

    墨修下工，進了府就直接往書房而去。隨身侍從墨宗聽得小廝告知，知道墨挽歌已經(jīng)回府了，于是隨著進了書房，“老爺，府里小廝說大小姐已經(jīng)回府了，老爺是否要去看看大小姐？”

    坐在書桌前的墨修皺眉，半晌才道：“不去了?！?/br>
    墨宗疑惑，按理說墨挽歌好不容易回府了，父女應(yīng)該急著見面才是。不過……墨宗繼續(xù)說：“也是，左右午膳時就能見到了。”

    墨修拿著文書的動作一滯，不解地看向墨宗。墨宗忙解釋道：“夫人在后院安排了午膳，剛才讓人傳話了，只待午時，老爺過去就是了?！?/br>
    墨修放下文書站起來，眉心緊了緊，沉默半晌，“你過去傳話，就說我還有事，不用午膳了，待會還要出去的。安排午膳都未曾跟我說過，我都不知有這回事！”

    “老爺這話好生奇怪！大小姐回府，這不是理應(yīng)安排一下，一家人聚一聚的嘛！”墨宗歪著腦袋，不解地試探道：“不過，老爺，小的怎么不知老爺午時還有什么事兒要做啊……”

    墨修猛的瞪過去，“讓你去你就去，廢什么話？”

    墨宗擺手，“小的不敢，小的這就去?！闭f罷轉(zhuǎn)身欲走，沒走出幾步，又被墨修叫住了。

    “罷了罷了，你莫去了?！蹦尢职丛陬~頭雙xue上，一副不耐模樣。

    墨宗當(dāng)真是摸不著頭腦了，站在原地看著墨修。被他看得心煩，墨修直接將他轟出去了。

    在墨挽歌還沒有到來之前，林氏已經(jīng)吩咐下人拾掇過了。于是玉盞等人忙進忙出，一個早上便將院子內(nèi)外打理妥當(dāng)了。

    到了飯點，林氏就著人來請了。來請的人是林氏的大丫鬟安荷，足以叫林氏對墨挽歌的重視了。

    除了瑤光院，府里其他地方都有因為翻新而改變的地方。沿著熟悉又陌生的石子路，墨挽歌隨著安荷走向午膳安排的地方——平日宴請女賓客的紫什苑。

    紫什苑是外院進內(nèi)院時最近的地方，又栽種了許多竹。竹四季常青，又寓義風(fēng)骨，別有風(fēng)味。

    墨挽歌走到紫什苑前面的時候，正巧墨修也正要走過來，父女二人在第一時間見到了對方，又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半晌，墨挽歌腳步略有匆忙地走上去，在距離墨修三四步的時候停下。

    墨修看著只到了他胸口處的女兒向他跑來，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又覺得自己退后這一步并不妥當(dāng)，又往前走了一步。

    墨挽歌看著他行禮，上下疊的雙手不自覺地蜷起，聲音微顫道：“女兒許久未見父親……父親安?！痹谶@幾年里，父親可有記起被送到南方的女兒？

    與被送去南方之前相比，墨挽歌長高了許多，也要瘦了許多。小時候圓嘟嘟的女兒，已經(jīng)出落得高挑了。打量著她，墨修幾次想說話，卻都只是咬咬唇?jīng)]說出來。很像她的母親，一雙眼睛更是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亮晶晶的很是吸引人。

    等到墨修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墨挽歌的發(fā)上，順著頭發(fā)輕輕地撫落，一股酸澀涌上心頭，他忙收回手。

    很多話都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只剩下了一句：“挽歌長大了。”

    墨挽歌站起身，笑看著墨修，“已過四年五月，父親沒在身邊，自然覺得挽歌一下子長大。若是祖父祖母，定是要說挽歌還像小孩子一般?！?/br>
    墨修一愣，苦笑點頭，雙手在墨挽歌的肩頭拍了拍，說：“不論如何，你都要及笄了。及笄了，便要嫁人了?！?/br>
    這句話他說得沉重，目光落在墨挽歌身上更是剜心之痛。可惜墨挽歌已經(jīng)移開目光了，錯過了墨修別有深意的神情。

    “母親她們正等著咱們呢，父親，我們進去吧。”墨挽歌對在里頭的林氏笑了笑，回過頭來催促墨修，說罷自己就先走進去了。

    墨修皺著眉頭看著她的身影，嘆了口氣。

    墨趙氏來得晚，墨竹琴扶著她，倒是慈愛孝順。跟在她們后面的還有趙姨娘，她是墨趙氏的娘家的一個庶女，同為一家，墨趙氏對她也是頗為照顧。

    眾人紛紛起身給墨趙氏行禮，在墨修面前，墨趙氏一向是慈愛的，一下就讓眾人不必多禮。

    墨趙氏入座后，眾人才重新入座。依照年歲大小和男女圍成一桌，最小的女孩墨汐媛就坐在墨趙氏的正對面。而作為姨娘，趙姨娘是沒有資格入座的，她便立在墨趙氏身后為她布菜。

    林氏吃了幾口菜，抬頭對墨修說：“老爺，我想讓挽歌學(xué)習(xí)管家，你說挽歌及笄了就要出嫁，得現(xiàn)在開始學(xué)習(xí)管家了，屆時出嫁了才不至于兩眼一抹黑?！?/br>
    墨趙氏瞥了她一眼，立即接口說道：“怎的就輪到她來管家了？你若是力不從心，讓趙姨娘管，再不然我接手就是了?！?/br>
    本來林氏臉上還是有笑意的，一聽這話當(dāng)即沉下臉了，“母親這話說的好生奇怪，一家主母尚在，讓姨娘管家，是要外人指著老爺?shù)募沽汗橇R一句寵妾滅妻不成？”

    林氏是家中嫡女，早年因為父親寵妾滅妻她可吃過不少苦頭，她是打心眼里痛恨寵妾滅妻的人和事。偏偏她大抵命里逃不過這一劫，出嫁前父親好容易斷了寵妾滅妻這回事，嫁人后又攤上一個寵妾滅妻的家母。

    墨挽歌放下筷子，笑著對墨趙氏說：“雖說孫女兒更想做的是多玩一些時日，但作為家中女兒，能夠幫上母親更是責(zé)任了。父親，母親照顧弟弟meimei辛苦，女兒覺得幫著管家也好。讓姨娘管家是鮮少聽聞的，至于祖母管家……祖母若是身子好也就理所當(dāng)然，可是祖母身子不好，早些時候還咳嗽了，就不能去勞煩祖母了?！?/br>
    墨修聽著她們說話的時候還在吃著菜，等到墨挽歌說完話，他才放下筷子，“母親身子不好就不要折騰了，多養(yǎng)著才是。家里兒孫多，管家這種事情若還得勞煩母親，便是兒子不孝了。挽歌也不小了，作為嫡女，管家是必須會的。之前在她外祖那里也就算了，回來了就得跟她母親學(xué)。”

    他端起碗給自己盛了碗湯，又道：“挽歌今日才回來，這么著急提這個做甚？怎么也得讓她歇幾日吧?！?/br>
    林氏點頭，盛了碗湯，遞給安荷，讓她過去服侍墨汐媛。這才轉(zhuǎn)過頭看著墨挽歌說：“你也別想躲過去了，這都十月了，再過五個月就是你生辰，才有五個月時間你就要嫁人了?！?/br>
    墨挽歌的生辰在三月三日。

    聽到林氏說墨挽歌的生辰，墨修吃飯的動作頓住，抬起眼睛擺著墨挽歌，慢慢咀嚼。

    說到嫁人，每個女子都會感到害羞，墨挽歌也不例外，抿著嘴不說話了。

    林氏夾了塊rou放在她的碗里，笑她嬌羞的模樣，“你父親那時讓你回京，后來又說你及笄便要嫁人，定然是有入了他的眼的女婿了。偏偏你父親嘴巴嚴實，愣是不肯透漏出半個字?！?/br>
    聞言，墨挽歌抬頭看著墨修，她也奇怪，為何及笄就要嫁人？如今家里似乎也未曾為自己議過婚事。

    墨修皺了一下眉頭，還未說話，墨趙氏冷笑了一下，筷子在虛空中點了點，“吃菜罷！莫說那么遠去了?！?/br>
    看著墨趙氏和墨修這個樣子，林氏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來。

    吃著林氏夾的rou，墨挽歌只道奇怪。看眾人的態(tài)度，難道是墨趙氏與父親暗中給自己定下了婚事了？可如果已經(jīng)定下了，她作為當(dāng)事人，又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