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手舉著筷子，一手稍稍扶著碗，看著玉盞道：“算算時間，太子妃四月就要生產(chǎn)了。”

    墨挽歌是在去年六月左右懷上的，算算時間，可不正是今年的四月。

    玉盞微微頷首，只是面露憂色，“當初娘娘懷上孩子時身體虛，太醫(yī)說孩子可能不足月就會生，也就是三四月的事兒。”礙于這里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女孩，玉盞沒敢多說。

    那時太子妃才小產(chǎn)，不足一月就被迫吃著養(yǎng)身子的藥，硬生生縮短了小產(chǎn)需要養(yǎng)身體的時間。可以說，這個孩子懷得不是時候，因為那時候的太子妃身體太虛，不足以供養(yǎng)腹中胎兒。

    “后宮的娘娘生產(chǎn)，母家是可以進宮小住照料的。聽說，前側(cè)妃潘氏月份還小的時候，寧國公夫人就進宮去小住了?！绷质嫌每曜訐苤胫械牟耍疤渝R生產(chǎn)了，我本想打算進宮照料娘娘的。眼下出了這個事，想來沒法進宮了?！?/br>
    玉盞無奈地搖頭，“娘娘本也是這個打算，不過老爺和兩位小姐這邊，更需要夫人您。說來，也只有你們好了，娘娘才能好啊?！?/br>
    林氏也知這個道理，總得讓墨挽歌沒有后顧之憂，她在宮里才能安心。

    墨汐媛的右手搭在桌上，用左手生疏而困難地吃飯。林氏看在眼里，卻故作看不見，全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飯后，墨竹琴和墨汐媛紛紛回了自己的新院子。

    這座三進三出的院子其實是墨府的財產(chǎn)，那時候是要給墨挽歌作嫁妝的，但后來被墨挽歌歸進嫁妝外的私產(chǎn)。而這座院子落成，同時后置了應(yīng)有的家具，也就是說不必購置家具就可以住進來。

    玉盞同林氏繞著池子走了一圈，又順著石子路走。

    池子四周種著樹，常青樹綠綠蔥蔥，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打在地上成了斑斑點點的光影。四下無人，只有微風(fēng)吹來拂動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

    “昨日陪著在外奔波一日，太子妃還好嗎？”林氏問道，她問的是墨挽歌回宮之后的狀態(tài)。

    玉盞無聲一笑，“太子妃還好，昨夜用過晚膳之后，吩咐了奴婢許多。這是太子妃特意要奴婢帶出來的兩千兩銀票，夫人且拿著?！庇癖K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張紙契，往林氏那邊遞去。

    林氏疑惑地看著銀票，“如今有了這座宅子，又有這些人伺候。墨家和我自己也是有鋪子莊子的，不愁吃穿。這些銀票，你拿回去給太子妃，她自己也要花銷?！?/br>
    玉盞卻搖頭，堅定地將銀票塞進林氏手中。兩人便在樹蔭下推托著，玉盞將銀票塞進對方手中，又用手握住，“夫人聽奴婢一言！太子妃的意思，是請夫人暫且照料好老爺。等到老爺?shù)纳碜雍眯┝?，能夠坐馬車了，便舉家南下?！?/br>
    “南下？”林氏手上的力氣卸了卸，疑惑地緊盯著玉盞。

    玉盞點頭，“娘娘本想請夫人屆時去老太爺那邊，但老太爺和老夫人游山玩水不知如今去往何處。聽聞?chuàng)P州是個好地方，請夫人到時去揚州休養(yǎng)?！?/br>
    故土難離，這一觀念是深深刻在每個人的心頭。若非生活所迫，離開故土是誰都不想的。林氏雖然開明，可離開久住的地方也是一時惶惶然。

    “為何要去揚州？揚州雖好，但離京頗遠，屆時娘娘在京中可不就是孤身一人了？”林氏不贊同地搖搖頭。

    對于林氏當先想的是自家姑娘，玉盞心暖。但有些話如今是不能說的，玉盞不能解釋，就只有先敷衍過去。

    還不待玉盞想出要如何解釋，墨府管家的聲音闖進了二人的耳朵里。二人齊齊往來路看去，管家墨齊慎撒開雙腿跑來，一邊還喊著什么。

    喊什么？二人離得遠，一下沒聽清。等得墨齊慎跑過來了，他雙手拄著自己的雙膝，氣喘吁吁地欲平復(fù)呼吸。

    “夫人！奴才從京兆尹回來，那個寧國公府派了人送了下了砒霜的吃食過去，想要把耿巳給毒死！京兆尹英明，放了國公府的奴才進去，甕中捉鱉、人贓俱獲呀！”墨齊慎雙眸亮晶晶的，因為還沒平復(fù)呼吸，一段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的，但是兩人都聽明白了。

    林氏也不禁露出笑意，追問道：“那可是審問出什么了？”

    墨齊慎重重地點頭，“夫人，耿巳招了！說他是寧國公派去墨府的，說是為了給死去的側(cè)妃報仇來的?！?/br>
    死去的側(cè)妃報仇？寧國公的小女兒就是前太子側(cè)妃潘氏，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在故去后還追封了太子妃。林氏蹙眉，冷然道：“報仇？他寧國公的女兒天下皆知是病故的，為何牽扯到我墨家身上？”

    墨齊慎定了定神，往林氏旁邊的玉盞看了一眼，答道：“耿巳說，寧國公同他說過，潘氏女是被太子妃害死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所以要報仇。”

    “胡言亂語！”林氏怒道，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手里的銀票也因此被攥皺了，“那件事情是太子給出的定論，側(cè)妃潘氏乃是病故，怎么就推到太子妃身上！不行，我要去理論一番！”說著，林氏已經(jīng)邁開腿往外走了。

    玉盞心驚，往前追了兩步才拉住林氏，“夫人稍安勿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寧國公這等做派，原因已經(jīng)沒有必要追究了，如今知道幕后黑手是寧國公，就讓他付出代價就行了！”

    林氏恨恨地呼出口氣，回頭看向追上來的墨齊慎?！澳闱蚁热ゾ┱滓⒅译S后就去。”

    “夫人放心，奴才只是趁著京兆尹大人吃飯的時候趕回來，這便過去！有下了砒霜的飯菜作為物證，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寧國公一定是要被判罪的！”墨齊慎打了包票，又給林氏行了一禮，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下午升堂，百姓如今已經(jīng)湊到京兆尹府前要看審判了。

    終于能給墨府中百十死去的人一個交代了。墨齊慎稍稍放松，已經(jīng)在心里盤算著這幾日就得掛白守靈下葬了。

    卻不知，板上釘釘?shù)氖虑榫尤贿€會峰回路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