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第一日就在京中籌了千余擔(dān)糧食，畢竟要顧及京中幾萬百姓，糧食也不可能全部送去北境。

    早朝剛下，消息就傳進(jìn)了寧國公府內(nèi)。寧國公夫人知道了丈夫要送糧草去北境，驚疑不定，畢竟朝中可用之人那么多，首位怎么說也排不上自己丈夫。寧國公能文能武，年輕也是帶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如今年紀(jì)大了，留在朝中擔(dān)任三品武官的閑職。

    怎么排也排不到丈夫身上?。∵@一路北上送糧草，可說不上太平啊。

    寧國公夫人見到丈夫，就上前迎了人過來，忍不住地詢問道：“老爺，怎么皇上就派你運(yùn)送糧草啊？朝中可用之人那么多……據(jù)說北上的路上已經(jīng)發(fā)生暴亂了，皇上派你去，不會是要兵……”兵權(quán)，寧國公手上還有三萬兵權(quán)。

    有些話是能想但是不能說出來的，寧國公皺著眉頭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你懂什么！我貴為國公爺，那就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臣做什么，做臣子的還能拒絕不成？再說，皇上準(zhǔn)我去運(yùn)送糧草，那是對我的看重！無知婦人！”

    寧國公夫人聞言訕訕的，紅著眼眶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寧國公卻是在想著，為何右丞相會突然舉薦自己，而且還在堂統(tǒng)領(lǐng)自己夸了一番。要知道，右丞相那個老頭，自命清高，是看不上自己這些靠軍功上位的人的，平日里只有面上敷衍的恭敬。

    寧國公夫人看他一會皺眉一會抿嘴的，忍不住跟著緊張，“爺，你想什么呢？”

    寧國公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坦然道：“其實今日朝堂上，在說運(yùn)送糧草的人的時候，是右丞相先提起，一開口便是向皇上舉薦我?！?/br>
    平日里，自家與右丞相是沒有交集的，沒有利益來往，寧國公夫人瞇起眼睛思索，疑惑道：“不對啊，爺，我們與右丞相素日沒有來往，也沒有阻了他的利益，本就是互不交集的，按理說他沒有必要如此做啊?！边@可是得罪死人的事，萬一丈夫有個好歹，可就要把這氣算在右丞相頭上了。

    這個問題，寧國公從下朝到現(xiàn)在都在想，已經(jīng)有了眉目，不過也只是猜測。在自己夫人面前，他也沒想著要隱瞞，低聲說道：“我懷疑那老兒知道墨家的事了，太子站在我這邊，墨家無處申冤，他看不過眼故意這樣做的。要是我今早在朝上推拒了，估計他會當(dāng)著皇上的面提起那件事?！?/br>
    “皇上還不知道那件事嗎？”寧國公夫人眼睛已經(jīng)看不出紅了，但臉上換上憂心忡忡的神情。

    寧國公點點頭，解釋道：“皇上病了好些日子了，又有太子故意瞞著，沒人敢把這話說給皇上聽，怕皇上聽了不舒服?！?/br>
    如今最緊著的，也就只有皇帝的身體了。

    聽得皇帝不知道這事兒，寧國公夫人松了口氣，頗有底氣地說道：“皇上都沒管，怎么輪到他一個右丞相來管？真是給他臉面了。”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

    寧國公沒有反駁，因為他也是這樣想的。

    寧國公不舒服的，無非是右丞相的作為帶著幾分威脅。不過送糧草這事著急，他沒時間耽誤，就催著寧國公夫人去打點行李。

    兩千擔(dān)糧草不算多，但坐在車上也要幾百車，加上兵器盔甲等物，千余車馬浩浩蕩蕩。披上了油布麻布，千多輛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運(yùn)送糧草的隊伍在第二日，也就是三月二日啟程了。因為糧草重要，隊伍有一千精兵護(hù)送，帶隊的是寧國公，以及兩名文官。

    朝中政務(wù)稍微緩和下來，太子也終于松了口氣，不過卻不是放松的時候，他還得準(zhǔn)備接下去的第二、三或者更多批的糧草。午后，他宣了兩位丞相、戶部、兵部的尚書侍郎進(jìn)來，商量了兩個時辰，也沒能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戶部左侍郎一力提出要跟地方要錢，每個地方欠朝廷的錢都是巨款，只要有幾個地方還錢，北境的戰(zhàn)事就不用擔(dān)心了。

    倒是右丞相的話有理，“各地欠朝廷的錢的確都是該還了，但地方可以用各種理由拖著，我們卻等不了了。依臣看，不如跟商賈借錢，等過了戰(zhàn)事，要地方欠朝廷的錢都上繳了，國庫充盈，再還給商賈。”

    只是左丞相一力反駁，畢竟士農(nóng)工商，商人是最低賤的，朝廷跟商人要錢是很掉價的行為。不僅左丞相不同意，兵部的尚書侍郎也都反對。

    右丞相早已經(jīng)料到會有人反對，也不意外，據(jù)理力爭，“要是能夠解決戰(zhàn)事的問題，護(hù)住雁門關(guān)，那什么都好說。那要是雁門關(guān)失守，我們商議、擔(dān)心的就不是要不要跟商賈要錢的事兒了！”

    說了兩個時辰，也沒能說出個章程來。眼看著時間不早，趙元休也聽得頭疼，就叫他們先回去了。不過，他對右丞相的話是有興趣的，只是還得想周全了，不然還沒實行，恐怕朝中反對的人就能說出萬萬個道理。

    解決完急著處理的折子時，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趙元休望著外邊是一片灰色，伸直手臂舒緩一下。

    小福子正好進(jìn)來，迎著趙元休的目光，心中忐忑，面上盡量平靜，走上前行了一禮，稟報道：“殿下，側(cè)妃娘娘鬧著說肚子疼，派人來請殿下過去。”

    趙元休皺了皺眉，不耐的神情還沒露出來就縮回去了，他撐著桌子站起來，呼出一口濁氣，“走吧，過去瞧瞧。請?zhí)t(yī)了嗎？可有說是什么回事？”

    小福子方才已經(jīng)問過來請人的小太監(jiān)了，這會子都答得上來：“說是御膳房送去如意殿的補(bǔ)品不新鮮，側(cè)妃吃過后就鬧肚子。也已經(jīng)派人去請?zhí)t(yī)了，這會太醫(yī)應(yīng)該已經(jīng)趕過去了。”

    趙元休抿著嘴，他是在御書房的側(cè)房批閱奏折，出來后就上了轎攆，直往東宮走。

    宮道上已經(jīng)點了燈了，燈柱發(fā)著光亮。來往的宮人步伐不緊不慢，低著頭走路，見著太子的轎攆紛紛避讓行禮。

    坐在轎攆上居高臨下的趙元休，盯著不遠(yuǎn)處行禮不動的宮女，忽然出聲問道：“太子妃可有過去看望？”

    小福子一愣，搖搖頭，打了一下腹稿，才答道：“這個奴才也不知。不過，如意殿出了事，娘娘應(yīng)該是有過去主持的?！?/br>
    因為離得遠(yuǎn)，到東宮之后也是三刻鐘之后的事情了。儀仗停在儀門處，趙元休就下來了，只帶著小福子和四名侍衛(wèi)。

    守在宮道上的宮人看到太子儀仗，飛一般地回到如意殿。

    小太監(jiān)跑進(jìn)如意殿，跟側(cè)妃的陪嫁芝蘭稟報了。芝蘭則是快步走進(jìn)寢殿，望著躺在床榻上的人，“娘娘殿下已經(jīng)到儀門處了，快要過來了?！?/br>
    郭燕端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側(cè)過身面向外面，耷拉著眼睛嘆氣，一手放在腹部，故作痛苦。

    趙元休進(jìn)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美人縮在榻上忍痛的畫面。屋里伺候的人噤若寒蟬，見他進(jìn)來才齊齊行禮。

    郭燕端聽到奴才行禮的聲音，睜開眼睛的那一瞬，眼淚就落下來了，掙扎著坐起來要坐起來，沙啞著聲音哀聲道：“殿下、殿下為妾身做主啊！”

    趙元休愛憐地上前，坐在榻邊，把郭燕端扶住，用拇指指腹抹去郭燕端的眼淚，放輕了聲音說道：“你同本宮說是怎么回事？本宮也好為你做主。太醫(yī)怎么說，可有大礙？”

    郭燕端抽泣著搖搖頭，“太醫(yī)說沒有大礙，只是吃了不好的東西。臣妾腸胃比較嬌嫩，以前吃不新鮮的東西就會肚子疼，這次也是如此，只是吃的多更加難受?！?/br>
    “別哭了。”趙元休聽到女人抽泣聲有些心煩，皺眉別過頭，盯著離得近的寧白，“你來說，側(cè)妃怎么會吃到不新鮮的東西？”

    寧白咬了咬牙，看了還在抽泣的側(cè)妃一眼，說道：“回稟殿下，都是御膳房的人不盡心！殿下，側(cè)妃娘娘進(jìn)宮這么多天御膳房從未送來補(bǔ)品，還以為是東宮沒有補(bǔ)品可用。前兩日得知太子妃每日有上好的補(bǔ)品食用，側(cè)妃娘娘就讓御膳房送燕窩過來?？墒怯欧繎B(tài)度敷衍不說，還得奴婢去要了第三回，也就是今日才要來了燕窩?！?/br>
    寧白說著，看了趙元休的臉色，見他臉色不變，便繼續(xù)開口，帶著哀怨地說道：“沒想到，御膳房會如此敷衍側(cè)妃娘娘，用被蟲子蛀過的燕窩給娘娘吃，娘娘千金之體，怎么能吃那種臟東西？這簡直是在侮辱娘娘?。　闭f著，寧白跪了下去，“還請殿下為娘娘做主！”

    郭燕端的陪嫁是芝蘭和芝心，兩人忠心是忠心，就是見識不夠，嘴皮子也不似在宮里多年的寧白利索。郭燕端知道兩個陪嫁說話能力不足，所以特意吩咐了寧白，要寧白來說。

    寧白也的確不負(fù)郭燕端的期望。

    寧白這么一跪，芝蘭和芝心兩人也齊齊跪了下去，喊道：“求殿下為娘娘做主！”

    隨著，屋子里另外三個伺候的人也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