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31節(jié)
禹冠林的話,如同魔咒一般一遍接著一遍地回蕩在他腦海中。 ……文清辭為救自己,大傷根基。 而老太醫(yī)沒說完的那句“恐怕”,更是成了懸在謝不逢頭頂?shù)囊话训丁?/br> 同為太醫(yī)的文清辭,在出手幫自己之前,會不知道后果嗎? 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死嗎? 文清辭不但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謝不逢的心,如被狂風裹挾般忐忑不定。 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因此急促了起來。 榻上錦緞,將文清辭的臉色襯得愈發(fā)蒼白。 他靜臥在此處,胸口的起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樣的場景,莫名使謝不逢感到心慌意亂。 他無數(shù)次想要上前,輕輕握住文清辭的手腕感受他的脈搏,卻又無數(shù)次放棄…… 謝不逢身上濃重到嚇人的血腥味,終于將禹冠林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他叫來一名太醫(yī),低聲交代了幾句,便朝謝不逢走來。 禹冠林看了文清辭一眼,轉而笑瞇瞇地朝謝不逢說:“殿下,現(xiàn)在距離文太醫(yī)醒來,應當還有一段時間。您不如趁這個時候去清理包扎一下傷口,洗凈身上的血腥,之后再來這里守著吧?!?/br> ……血腥味。 禹冠林的話提醒了謝不逢,少年頓了頓,終于一點點松開雙手,向側殿走去。 這天晚上,太殊宮發(fā)生了無數(shù)件大事。 貴族行刺、被捕,朝臣遇刺身亡,御花園大火…… 每一件事,都遠比太醫(yī)因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來得更加緊要。 按理來說,今天晚上皇帝應該好好休息,或者連夜審訊叛臣才對。 可是剛剛過丑時,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便于眾人意料之外地出現(xiàn)在了嘉泉宮內。 謝釗臨竟然選擇在今晚來看一個小小太醫(yī)。 或許是剛剛了結心頭大患,今晚的謝釗臨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和平常那個被頭痛之癥困擾的模樣判若兩人。 “……陛下,文太醫(yī)正在后殿休息,”禹冠林上前輕聲說,“他失血過多,估計明日才能醒來?!?/br> 皇帝一向擅長隱瞞自己的情緒,說起話來更是拐彎抹角,從不直言。 但是今天,他卻一改往常的習慣。 謝釗臨點了點頭,忽然瞇了瞇眼看著禹冠林,直接問他:“愛卿確定文太醫(yī)是藥人?” 老太醫(yī)猶豫片刻,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頗為委婉地回答:“……大殿下的毒,是文太醫(yī)用自己的血解的?!?/br> 皇帝緩緩地笑了起來。 問過文清辭的身份,他仍不急著離開嘉泉宮。 謝釗臨直接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從宮女手中接過茶盞抿了兩口說:“愛卿行醫(yī)多年,可有聽說過有關于‘藥人’的事,你說……他們的血真有傳聞中那么神奇嗎?” “藥人”越是神秘,江湖上與他有關的傳言便越是夸張。 例如用藥人的血煉成丹,吃了之后便可延年益壽、永葆青春之類的。 皇帝之前本也不大信,可是今日得知文清辭真的替謝不逢解了毒之后,他也自然而然地動了心思…… 謝釗臨一邊喝茶一邊說話,看上去漫不經(jīng)心,像是隨口和太醫(yī)閑聊一般。 可是熟悉皇帝脾性的禹冠林與賢公公都知道,皇帝能這么問,一定是私下早早將這件事仔細了解過一番。 “江湖上是有這樣的傳聞,”禹冠林頓了頓,頗為謹慎地回答道,“但是臣也無法保證那些傳聞究竟是不是真的……這一點恐怕只有文太醫(yī)自己清楚?!?/br> 禹冠林很少這么說話。 但皇帝聽了竟然半分也不惱。 今夜或許是除了繼位那天外,謝釗臨一生中最為愉悅的夜晚。 他不但鏟除了自己的心頭大患。 甚至還獲得了“神藥”。 這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封禪后上天賜予自己的禮物。 權力,健康。 萬歲萬萬歲。 當權者最大的野心,竟然一夜之間都被滿足了。 “哦?既然如此,那朕便等他醒了,再來詳談?!被实坌χ畔铝耸种械牟璞K。 在側殿處理完傷口后,謝不逢一秒鐘都沒有休息,直接回到了這里。 他剛到殿外,便聽到一陣陌生的聲音。 少年不由停下了腳步。 來人的聲音里滿是喜悅。 『……我就說陛下為何如此重用文清辭,原來因為他是藥人?!?/br> 『今日這一趟,果然沒有白來。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br> 殺意自謝不逢的眼中閃過。 一道蒼老、佝僂的身影,從菱花門的縫隙里透了出來。 來人穿著一身暗色宮裝,發(fā)須皆白。 此時正坐在皇帝身邊,與對方一道喝茶、寒暄。 “夜色已深,太傅還是快去休息吧,”皇帝的話語里,有幾分平常少見的敬意,“今夜宮里不太平,待明日朕便派人將您送回府邸?!?/br> “不急不急,”老人慌忙擺手,一臉惶恐地說,“陛下有正事要做,老臣的事等賢公公安排便好。” ……原來是太傅。 謝不逢在太醫(yī)署時,曾聽人說起過他。 老太傅楮陽泓今年已九十有余,歷經(jīng)兩朝三帝,身上病癥頗多。 他也受邀參加了封禪大典與今晚的宴會,但因年事過高,最終并沒有前往御花園,而是一直待在嘉泉宮休息。 楮陽泓這趟,就是聽到風聲之后,故意來這里打探消息的。 殿內太醫(yī)忙作一團,楮陽泓隨便問了兩句,他們便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因此這位太傅便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文清辭的身份。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皇帝頗為看重這位太傅。 太醫(yī)們每隔上個三五日,就要去楮陽泓的府上,為他診脈看病。 雖然嘴上稱他一切都好,可實際上那群太醫(yī)背地里都說,楮陽泓已經(jīng)沒幾個月可活了。 這一點楮陽泓自己,絕對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楮陽泓笑著飲了一口茶,目光里滿是慈祥與和藹。 可謝不逢卻聽到:『也不知道皇帝愿不愿意分我一點……時間不等人,必須盡快找人將他的血取來才是。』 少年不屑地笑了一下。 楮陽泓是如此,而表面平靜,對太傅滿是敬意的謝釗臨也不遑多讓。 他看出了老太傅的心思。 『九十多,也活夠本了。做人何必貪心?』皇帝在心中嘲諷道。 顯然,謝釗臨并不打算將他的“靈藥”分給“敬愛的太傅”楮陽泓。 聽到這里,謝不逢嚴重的殺意幾近凝成實質。 頓了頓,他突然垂下眼眸,輕輕地笑了起來。 皇帝和楮陽泓一樣的怕死。 越是身處高位、手握大權的人,便越是舍不得擁有的一切。 謝不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他的心中已有了打算。 “……老臣近日總覺得心慌意亂,太醫(yī)來府里開了幾服藥,吃了也不怎么管用?!辫栥滩蛔“凳?。 可皇帝卻像是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意似的:“太傅上了年紀,還是要好好休息啊。” 語畢,又看了窗外的天空一眼說:“今日時間不早了,太傅還是先去好好休息吧。” 楮陽泓還想繼續(xù)留在嘉泉宮里,可是看出他意圖的皇帝,顯然不愿意再在這里見到他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走時皇帝假裝隨意地給賢公公吩咐了兩句,便以太殊宮還不安全為理由,遣他早晨天一亮,就將老太傅送出皇宮。 語畢,一夜未眠的謝釗臨,終于在簇擁下走出嘉泉宮,向他的寢宮而去。 只留老太傅在遠處不忿地咬牙。 身為帝師,楮陽泓享有在太殊宮乘車的特權。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一架嵌金文的馬車便緩緩行過宮道,向太殊宮外而去。 有一點皇帝倒是真的沒有說謊。 謀反的事情過去不過短短的幾個時辰,今日太殊宮還沒有平靜下來。 昨夜行刺的,大多是侍衛(wèi)。 直到現(xiàn)在皇宮內還在徹查所有與之相關的人員。 今日太殊宮內能用的人不多,按照常理來說,皇帝是不會讓年事已高的太傅在這個時候出宮的。 但是作為一名掌權者,他更不愿意看到有人覬覦自己的“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