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zhàn)拿著紙條上的號碼正要撥電話，一看這不對啊，這一串手機號碼……咋看著這么眼熟呢？！

    這些天他打過好多遍、屢敗屢戰(zhàn)、鍥而不舍、爛熟于心的一個號碼，能不眼熟嗎！

    羅戰(zhàn)拿自己手機里的號碼一對，趕忙趴過來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端詳老太太，怪不得剛才就覺得這大媽看著面善呢，原來真神老佛爺就在眼前??！

    老太太被羅戰(zhàn)看得都毛了，這小子沒完沒了地看啥呢？這要是四十年前，大媽我知道你小子在看啥，可是現(xiàn)在大媽這張老臉比不得當年閨閣姑娘家的俏模樣了，有嘛好看的?。?/br>
    羅戰(zhàn)笑呵呵地問：“大媽，我說大媽，您兒子是警察吧？”

    “啊？”老太太懵了，頓時警惕地打量羅戰(zhàn)，“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兒子是警察啊？”

    羅戰(zhàn)噗哧就樂了，臭美得滿臉都是笑紋兒。

    再給他澆點兒水，他腦門上都能開出一朵燦爛的牽?；▋?！

    圍觀的人都不知道羅戰(zhàn)為什么這么高興。

    120急救車都十多分鐘了還沒來，估計堵車堵在三環(huán)路上了。羅戰(zhàn)騰得從地上蹦起來，跟老太太說：“大媽，大媽您別著急啊，我有車，我這就開車去！您坐著別動地方，我送您去醫(yī)院?。?！”

    羅戰(zhàn)開著車把程大媽就近送到積水潭醫(yī)院。

    那天傍晚，程宇匆匆吃過晚飯就被報警電話叫出去，半道兒上卻又臨時接到羅戰(zhàn)的電話，這才著急麻慌地往醫(yī)院趕。

    到了醫(yī)院，程大媽已經(jīng)瞧完病，從治療室里推出來了。

    程宇滿頭大汗地沖進樓道，一扭頭，看見的是這樣的場景：他mama躺在樓道的一架治療床上，身旁立著個吊瓶架子，正在輸液。羅戰(zhàn)就雙手撐在床頭跟老太太聊天兒，倆人互相聊得正火熱呢，一高一沉的笑聲在樓道里窸窸窣窣地透著無比的和諧與愜意。

    程宇趕忙過去拉住他mama的手緊緊握著，這一路上揪著心，臉有些發(fā)白：“媽，媽！您怎么了……怎么樣??？……”

    護士阿姨從治療室出來，又換了一只吊瓶，順嘴問道：“病人家屬呢？”

    程宇還沒來得及應聲，護士一眼看見羅戰(zhàn)寬闊的身板，認出這是剛才送老太太進來一直樓上樓下忙前忙后的人，指著羅戰(zhàn)說道：“噯？你是家屬吧？你們家老太太原來就有挺嚴重的高血壓，你知道不知道??？”

    羅戰(zhàn)驀然一愣，趕忙點頭：“哦，高血壓，我知道，怎么著？”

    護士挺認真的：“我可得好好跟你說啊，你們家老太太歲數(shù)大了，這高血壓很容易發(fā)展成腦血栓，腦血栓嚴重了會中風你知道吧？所以平時在生活上飲食上要多注意，不能讓她累著，還要保持心情愉快，別惹老人發(fā)脾氣！”

    羅戰(zhàn)一疊聲地點頭應著。

    “還有啊，你怎么能讓你母親這么大歲數(shù)一個人上街瞎溜?。?！——噯？這是你mama對吧？”

    “是是是！”羅戰(zhàn)點頭。

    “以后再上街最好有人跟著陪著，要不然高血壓犯了突然摔了，挺危險的呢！”

    護士阿姨劈頭蓋臉就把羅戰(zhàn)數(shù)落了一頓，對于照顧老人不盡心不給力的子女表達她的強烈憤慨與譴責，臨了還不滿地低聲嘟囔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一個個兒都是祖宗！就顧著工作賺錢，顧著自己有家有口兒的了，父母有病都不管了，真是的！”

    羅戰(zhàn)一聽這個也有點兒不樂意了，這其實刺得不是他，而是程宇啊！

    羅戰(zhàn)陪著笑臉兒：“大姐，您也別這么說，我們怎么不管父母了？我們挺上心的！”

    護士阿姨虎著臉，估計今天是生理期，脾氣也挺大的：“上心還能在大馬路上躺一個小時才給送來？不上心的能什么樣??！”

    一句句數(shù)落聽在程宇耳朵里，特不是滋味，眼神兒就黯淡下來，拉著他mama的手，半晌才說：“媽，以后別自個兒出門了，我陪著您唄?！?/br>
    程大媽不以為然，笑瞇瞇地說：“噯，我就是吃完晚飯閑得沒事兒，出去遛個彎兒，今兒就是突然頭暈了，我平常多結實啊，我從來不暈的！……兒子甭?lián)墓?，甭拿今天這個太當回事兒！”

    “媽，以后也不用做飯什么的，我從外邊兒買回來吃?！?/br>
    程大媽一口否決：“那哪成??？外邊兒買的那些東西都不健康，你沒看前幾天電視上《全國質量調查報告》節(jié)目曝光的啊？那都是味精，五顏六色的添加劑，地溝油，舊皮鞋什么的，媽哪能讓你天天吃皮鞋啊？我給你做的最健康了……”

    程宇小聲嘟囔：“您就是別太辛苦了么……”

    程大媽白了她兒子一眼：“你甭讓我cao心我就不辛苦了，你趕緊娶個媳婦回來，我就再也不用伺候你了，以后讓媳婦伺候你就成了！”

    羅戰(zhàn)在旁邊特想插話，大媽，其實不娶媳婦也能有人伺候咱程警官，不就是平日里給他做做飯，再陪老佛爺您聊個天、遛個早兒么，這活兒我就能接??！

    程宇把羅戰(zhàn)拽到一邊兒，小聲問：“掛號費治療費輸液費你剛才都付完了？”

    羅戰(zhàn)點頭：“都付過了，你不用cao心?！?/br>
    程宇掏錢包說：“一共多少錢，我給你。”

    羅戰(zhàn)擺手：“甭給了，你跟我還這么客氣！”

    程宇拽住人說：“什么叫甭給了??？該多少就是多少，你把單子都給我看看?！?/br>
    羅戰(zhàn)挑眉呵氣道：“我說程宇，咱先不忙算賬呢，咱來日方長，我過兩天還去你們所里報道呢，回頭你再跟我慢慢算錢，成吧？”

    程宇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挺愧疚，特誠懇地說：“今兒真得好好謝謝你，麻煩你了……”

    羅戰(zhàn)一擺頭，笑得親昵：“不麻煩！我看見你mama就覺得親近，真的，我們倆剛才聊半天了，特投緣！以后咱媽有啥事，那也就是我羅戰(zhàn)的事，你跟我打聲兒招呼就成，我一定隨叫隨到！”

    羅戰(zhàn)特意狠狠地強調了這句“咱媽”！

    這一聲“媽”叫得那叫一個厚顏無恥與理直氣壯，聲調里透著一股子雞犬終于登堂入室得道升天的猥瑣歡樂心境！

    程大媽讓兒子回去，繼續(xù)值他的夜班去。

    程宇說：“我請假了，晚上就在這兒陪著您?！?/br>
    羅戰(zhàn)說：“不用你陪著，我陪就成，我又不用值夜班，我?guī)湍阏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