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zhàn)眼觀六路迅速一掃，心里一沉，問：“程宇呢，程宇沒來么？”

    潘陽拿下巴往樓上一擺：“程宇在上邊兒吶！”

    羅戰(zhàn)就知道，程宇怎么可能不來，出了啥事兒能少得了他這一號兒模范么！

    羅戰(zhàn)瞧見那小青年揮舞著菜刀沖著屋子里大吼大叫，估摸著程宇正在屋里跟那廝拉鋸講道理呢。這種喳喳呼呼見天兒哭著喊著鬧自殺的人最慫了，是不敢死也舍不得死的那一類。那些真想死的早就撿夜深人靜月黑風(fēng)高的時候，手腳麻利兒地自我了斷了！

    羅戰(zhàn)氣憤憤地心想，媽的，想跳趕緊跳，有勇氣你丫就頭朝下使勁跳，跳一個給爺瞧瞧！別他媽瞎晃悠那柄大菜刀，再把我媳婦給誤傷嘍！

    旁邊兒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飯館兒的老板娘斜倚在門框上嗑瓜子兒，杏眼斜飛，瓜子皮從嘴里彈出來，呸呸地吐到門檻外。

    飯館兒門口站著一個穿連衣裙的姑娘，抬頭往樓上一瞧，驚道：“那孩子怎么了，好好地為什么尋短見呢？”

    老板娘王翠翠哼道：“孩子不學(xué)好唄，跟一幫壞孩子出去瞎混，還老管他爸他媽要錢！”

    姑娘道：“得趕緊勸勸那孩子??！”

    王翠翠不當(dāng)回事兒地撇嘴：“甭?lián)?，有咱們程警官潘警官在這兒盯著呢，真跳下來了，就拿充氣墊子兜著他唄！”

    姑娘皺了皺眉，跑過去了：“警官同志，我跟樓上那孩子說幾句話?！?/br>
    羅戰(zhàn)瞧見那一領(lǐng)淡黃色飄逸的連衣裙站在五層窗口下邊兒，絲毫也不畏懼樓上那一口一百多斤的大麻袋朝她腦頂上砸下來。

    姑娘抬頭問：“噯，樓上的，你為什么想跳樓呢？”

    小青年吼道：“你們都他媽的瞧不起我，我就要跳樓，我死給你們看?。?！”

    姑娘笑了：“你覺得你要是跳下來，我們就瞧得起你了？我還是瞧不起你這樣兒的?！?/br>
    小青年唔了一聲，叫道：“你你你，你憑啥就敢瞧不起我？！”

    姑娘說：“你有什么讓大伙瞧得起的啊？你給我說說看？”

    小青年：“……”

    姑娘：“你吃早飯了么？吃得什么？”

    小青年：“吃啦，油條豆?jié){！”

    姑娘：“吃午飯了嗎？”

    小青年：“吃啦，米飯炒菜！”

    姑娘：“是啊，早飯午飯都吃了，還吃得這么好，這么多，你pia一下兒跳下來了，早飯午飯就全都白吃了，對吧？你浪費了多少糧食呢！這兩天《新聞聯(lián)播》你沒看嗎？云南貴州百年不遇的大旱，山區(qū)的孩子都吃不上飯，連水都喝不上，你吃了這么多頓飯，你說你還好意思死么？”

    樓下圍觀的群眾開始笑，覺得這姑娘真能攪和，口齒伶俐。

    小青年被圍觀人等嘲笑，急眼了：“你你你，你管不著我！我就是想死！我死給你們看！”

    姑娘兩條潤白的手臂環(huán)抱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成，你實在想跳，那你就跳唄！”

    小青年：“……”

    姑娘淡定地指揮他說：“你跳的時候注意下落弧線，三樓四樓人家都安了空調(diào)的，二樓還安了遮陽棚子，你別跳得太正太直，與地面呈45度夾角比較合適，千萬別把人家的棚子給砸壞了！”

    其他人也開始起哄：“樓上的你跳啊，你跳啊，敢不敢跳！再不跳老子回家看球去了，今兒晚上國安客場踢康師傅，我們沒工夫等著你磨嘰！”

    小青年窘了：“唔，你們，你們，我要跳樓你們都不攔著我，你們都他媽的不是好人?。?！”

    小青年騎在窗臺上騎虎難下得，想不到自己的生命如此沒有價值，樓下一群喪盡天良的壞蛋非但見死不救，竟然還鼓動他跳樓！你們想看爺?shù)男υ?，爺偏不跳，不能讓你們的陰謀詭計得逞！

    雙方正在沒完沒了地耍嘴皮子對峙，觀戰(zhàn)的人瞧見隔壁的窗戶，又探出一個人。

    羅戰(zhàn)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程宇！

    程宇沒戴大檐帽，手臂扒著外墻的管道，一條腿伸了出來。

    潘陽和大滿壓低嗓門兒，指揮圍觀群眾：“噓，噓——別喊，別告訴他……”

    羅戰(zhàn)手心兒里冒汗了，開始緊張了，急吼吼地跟幾個警察說：“咱把充氣筏子往程宇那邊兒挪挪??！先甭管這跳樓的，丫絕對不敢真跳，程宇爬那么高多危險啊，下邊兒可要兜好了?。　?/br>
    連衣裙姑娘仰臉看著從那扇窗戶爬出來的矯健身形，突然回頭問羅戰(zhàn)：“你剛才說，上邊兒那個警察他叫什么？”

    樓下的圍觀群眾紛紛失語，屏住呼吸，有人悄悄拿起手機拍照。

    連衣裙姑娘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xù)與菜刀男閑扯。

    兩個窗戶距離很近，程宇大半個身子穩(wěn)穩(wěn)地攀出窗外，頎長柔韌的身形緊貼外墻，冷不丁兒地突然發(fā)力，伸出一腳踹向菜刀男！

    “啊——”圍觀群眾緊張地驚呼，像看現(xiàn)場大片兒一般地雞血。有人低聲嚎叫：“使勁兒，再悶一腳！球兒就進啦！”

    小青年被踹歪，程宇毫不客氣，緊跟又是干脆利索的一腳，把那人直接從窗臺兒上踹回屋里，被待命的小警員撲上來，一舉按倒，擾民兇器菜刀收繳！

    樓下的群眾集體鼓掌歡呼：“嗷嗷，好棒?。。。?！咱管片兒的小程警官帥呆嘍?。。。?！”

    程宇從樓門口出來，羅戰(zhàn)趕忙跑上去慰勞，幫程宇整理制服衣領(lǐng)，把警帽兒戴端正。程宇接警出任務(wù)的時候，他是一邊兒擔(dān)心牽掛著，又一邊兒全身心自豪臭美著，覺得自己的未來媳婦特好，特棒，心里美滋滋兒的。

    羅戰(zhàn)正要拽著程宇回家，做褡褳火燒吃去，那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姑娘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微微點頭：“警官同志，請問，你是叫程宇嗎？”

    程宇嗯了一聲，眼皮都沒抬，隨口說：“剛才謝謝你啊?！?/br>
    姑娘說：“你是后海派出所的警察對嗎？你們單位就你一個叫程宇的？”

    程宇抬眉，鼻音悶悶得，一如往常的平淡：“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