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得意地白了他一眼，翹起嘴角：“我現(xiàn)場看的！你哪兒看的？”

    羅戰(zhàn)瞠目：“真的假的？我當時怎么沒瞅見你啊？”

    程宇心情好，笑出一口白牙：“我買的最便宜的票，十塊錢，最差的位置，就坐大門后頭，結果那天我賺了——那個門兒上半場進了五個球！”

    羅戰(zhàn)激動地拍桌嚎叫：“他大爺?shù)?，老子當時就坐你對面兒，我坐的是另外一個大門兒的門后！岡波斯那個千里走單騎的單刀球，離太遠了我都沒瞅清楚！你爽了一個上半場，我爽了一個下半場！”

    程宇笑著跟羅戰(zhàn)拿酒瓶子干，仰脖一飲而盡，喉頭興奮地滑動。

    倆人對視，眼望著眼，眼底和唇邊都浮動著酒氣，霧蒙蒙地。

    太愛了，愛到心口甜蜜蜜地抽疼。

    程宇眼里晃動的是當年哪個愣頭青小混混，臉上涂著油彩，肩上扛著大旗，在看臺上揮舞拳頭，狂罵狂喊；羅戰(zhàn)眼底浮現(xiàn)的是當年某個陽光小帥哥兒，穿著干干凈凈的襯衫，靦腆地揮個小綠旗子……

    四周的歡鬧聲都仿佛化作一叢一叢虛浮的幻影，往事歷歷在目，青春的回憶遙記心間，如今眉間眼底，就只剩下眼前最親密美好的愛人……

    場面上的形勢愈發(fā)緊張，御林軍被客隊先灌了一個球，餐吧里頓時哀嚎聲與京罵聲混成一片。

    “中后衛(wèi)大傻逼了，漏人了！”

    “媽的這場比賽絕對不能輸，別給咱老少爺們兒丟人??！”

    國安隊下半場開始反擊，狂轟濫炸，終于在終場前十分鐘撿漏兒扳平一個球。工體頓時氣勢大振，相隔十里之外都能聽得到體育場上空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下底，下底，突啊，突了他們??！”潘陽站在凳子上。

    “你媽的，又是門柱！”華子抱頭嚎叫。

    “補射啊，射啊！……我cao，瞄準了再射?。。。。。。?！”羅戰(zhàn)幾乎把酒瓶子甩到墻上。

    皮球七倒八倒，被對方后衛(wèi)大腳解圍到中場，前腰位置的球員跟進，突然發(fā)力，內腳背抽射，二十五米開外一腳圓月彎刀！

    皮球神奇地越過守門員十指關，掛球門遠上角彈入球網(wǎng)！

    “球進啦，進啦！?。。。。。。。。。　?/br>
    壓哨的遠射破門讓工人體育場陷入一片瘋狂，全場六萬人狂喊“牛逼”！“工體十五年不敗”！大屏幕前的看客也全體起立嚎叫，好幾頂小警帽兒飛上天花板。國安隊拿下賽季末最后一場比賽，奪下聯(lián)賽亞軍。

    看完比賽，酒足飯飽，派出所同事們拾起警帽兒，都撤了。

    羅老板招呼其余的食客，對不住了爺們兒，今天本小店提前打烊，大伙兒收攤請回吧！他連店員服務生都打發(fā)走，讓他們提前下班，卻一把拉住程宇：“你別走?！?/br>
    程宇挑眉：“干什么？”

    羅戰(zhàn)嘴角的笑容詭譎又透著寵溺的滋味兒：“程宇，今兒啥好日子，你不會以為哥忙做生意，就把你給忘了？”

    餐廳隨即四門緊閉，窗簾都拉嚴實了。

    所有的照明倏地全部掐滅，陷入一團漆黑。

    一陣鬼鬼祟祟的窸窣聲。待到一盞一盞幽黃色的壁燈重新打亮時，程宇赫然發(fā)現(xiàn)整間餐吧變成五顏六色氣球與彩紙彩燈的海洋，周圍是一群熟悉的笑臉。

    程宇一張臉填滿了訝異，臉龐上變幻出或明或暗各色迷人的光彩。

    欒小武和賴餑餑一群小弟，每個都穿著干干凈凈的格子襯衫，七分褲，打扮得跟中學生似的，嘻嘻哈哈得，從后廚房里推出來一輛小餐車，餐車上是一只新鮮出爐的奶油蛋糕。

    欒小武叫道：“程警官，戰(zhàn)哥的手藝喂，我們戰(zhàn)哥偷偷準備好幾天了，特意給您做的！”

    蛋糕做得圓圓的，造型十分奇特。羅戰(zhàn)特制了一副蛋糕模，蛋糕上用糖霜做出一只深藍色的警帽兒，巧克力醬擠出花式國徽；夾層還填了很多水果，切碎的菠蘿黃桃擺成金黃色麥穗繩的造型，一看就是頗費了一番心思。

    蛋糕上用花體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一群人嗷嗷嚎叫著，喊出來：

    “小警帽兒！生——日——快——樂——”

    麻團兒武還全不怕死地又嚎了一句：

    “你老公讓我們幫他表白，他最稀罕你了！簡直愛死你了?。。。。　?/br>
    羅戰(zhàn)歪頭站著，捂著臉，還假裝扭捏害臊著。

    他隨即就被一群人推著拱著，順勢就栽到程宇身上，膩歪歪地摽著不撒手了。

    眾人瘋狂地嚎叫：“戰(zhàn)哥今兒晚上陪床！伺候小警帽兒！”

    程宇在一群人哄笑聲口哨聲中，徹底鬧個大紅臉，傻乎乎地站著，完全沒想到。

    這天確實是他三十歲的生日，只是老大不小個人兒，又不是小屁孩，早就不太在意過生日的事兒，自己都沒刻意記著。

    一年又一年，似水的流年像后海荷花池里漂蕩的浮萍般遺世清冷，平靜祥和。而這一年，因為有了羅戰(zhàn)這個混球的陪伴，因為這一段刻骨銘心的友情和愛情，仿佛整個兒人生的意義都變得不同，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甜膩到戰(zhàn)栗窒息……

    這一晚鬧得昏天黑地，喝酒，切蛋糕，吃羅老板親手做的長壽面。

    一坨人席地湊成一桌，四個人拿兩副牌打升級，其余人圍著指手畫腳。

    程宇跟羅戰(zhàn)一撥兒，牌桌上被眾小弟圍追堵截。

    打牌有贏有輸，一桌人的腦門鼻子上都掛滿小紙條。

    他倆人每贏一局，程宇就拆一樣兒禮物，手表，衣服，古龍水，網(wǎng)球拍……都是羅戰(zhàn)買給他的。

    每輸一局，羅戰(zhàn)挨罰。

    羅戰(zhàn)嘴里含著五六根兒紙條，就跟京劇老生扮相兒的髯口似的，臉上還抹著奶油。他拍著桌嚷嚷：“憑什么啊？憑什么每次都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