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也在那, 陳玉不想讓林秀秀進(jìn)自己的房間。

    還有一個(gè)小鏡子，就在這抽屜里。

    她覺得林秀秀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duì)。

    興奮里又有一些惶恐。

    林秀秀喉頭微動(dòng)，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看向陳玉：“我臉肯定沒事，我是問, 鏡子呢？”她的語氣重了一些。

    這陳玉怎么聽不懂人話？

    林秀秀見陳玉磨磨唧唧的, 懶得問了，直接在屋子里找了起來, 可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

    怎么連個(gè)鏡子都沒有？

    不光沒有鏡子。

    林秀秀還被這屋子里的年代感給驚了一下。

    這窗戶，竟然往里拉的, 還是六塊玻璃的, 這窗戶邊上竟然是紅色的，看得出來是新漆，最近兩年刷的。

    還有床上的被子，不是現(xiàn)代那種直接套的, 而是用針縫的水紅色的緞料被子。

    還有這紅色的被單，上面印了一個(gè)喜字。

    林秀秀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玉拉出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gè)巴掌大的小鏡子, 遞給林秀秀：“你要鏡子做什么？”

    她問。

    林秀秀看著這圓圓的小鏡子，身后還印著一個(gè)年畫上的古曲美人, 她的顫了顫。

    這鏡子她認(rèn)得。

    她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過一個(gè)，后來……買了更大的鏡子，就把這個(gè)給扔到家里了, 不知道放到哪個(gè)地方了。

    “這鏡子好眼熟，我的吧?！绷中阈汶S口說了一句。

    她拿著鏡子對(duì)著自己的臉，照了半天。

    “我家的東西，怎么會(huì)是你的?！标愑衩碱^一挑。

    這人什么毛病。

    她看著林秀秀，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早上的時(shí)候，林秀秀還一臉乖巧聽話的樣子，說什么就是什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涩F(xiàn)在，這林秀秀……又仿佛變了一個(gè)人。

    神色里透著傲倨，看人的時(shí)候下巴都抬著，好像比別人高人一等似的。

    “你家？”林秀秀眼睛一下子看向陳玉。

    她把鏡子往柜子上一甩，“什么破鏡子，把我皮膚都照壞了?！?/br>
    這鏡子到底是哪買的水貨東西。

    照人都照不好，她的臉有那么粗糙嗎，有那么黑嗎，還長(zhǎng)痘了！

    這騙人玩意！

    破鏡子！

    林秀秀挺生氣的。

    她六十歲的時(shí)候做過美白針呢，還拉過皮，皮膚都沒這么黑的。

    林秀秀心里窩著火。

    她的皮膚怎么會(huì)是這樣呢？

    林秀秀耿耿于懷。

    林秀秀摔鏡子的力氣很重，鏡子從柜子上彈了一下，掉到地上的，摔碎了。

    陳玉盯著地上的碎鏡子看了好幾秒。

    然后慢慢的把目光移到林秀秀的臉上。

    這是不裝了？

    原形畢露了？

    陳玉有些不確定。

    林秀秀想問陳玉今年是幾幾年，可是又覺得這樣問不好。于是，下巴一挑，盯著陳玉：“你嫁給我六哥了？”

    “什么時(shí)候嫁的啊？”

    拐著彎的問時(shí)間。

    她記得，陳玉是74年嫁給六哥的。

    那一年，陳玉十八歲，她十五歲。

    陳玉看著林秀秀，反問：“你不知道??？”

    去年嫁的。

    林秀秀進(jìn)少管所的時(shí)候。

    怎么，這是不記得了？

    才一年呢。

    她孩子剛生，她還在坐月子呢，這都不記得了？

    “不知道！”林秀秀沒好氣的翻了個(gè)白眼，這陳玉真是煩死了，問什么話都不肯說，要是五嫂……

    五嫂？

    林秀秀眼睛突然睜大。

    她不想再點(diǎn)好陳玉說話了，她擠開陳玉，“讓讓。”然后把門一推，走了出去。

    林秀秀的目光先是落到客廳的日歷上。

    75年，3月。

    1975年。

    林秀秀深深有呼了一口氣，她盯著日歷發(fā)了起呆。

    甚至在懷疑，這是不是在拍什么惡搞的人真秀，還是說，有人針對(duì)她設(shè)了一個(gè)局？

    她謹(jǐn)慎的看了陳玉一眼。

    “你怎么了？”陳玉看到林秀秀的目光又變了。

    還看了日歷。

    這是……

    有什么問題嗎？

    “沒事?！绷中阈泐^一扭，不讓陳玉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

    她調(diào)整了一下。

    又揉了揉臉。

    該死，又碰到臉上長(zhǎng)的那顆痘痘了，真疼。

    “你看日歷做什么？”陳玉問。

    林秀秀回過頭，并不回答，反爾問，“我娘呢？”

    她想問這是哪。

    她知道這是縣里，剛才在窗戶那邊她看到一個(gè)供銷社了，這是縣里，她知道的，她初中三年都是在縣里讀的。

    幾十年前的事了。

    可她卻一直記著，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她的第一輛自行車就是她在縣里買的。

    粉紅色的，還有鈴鐺。

    她騎著自行車回家的時(shí)候，學(xué)校的同學(xué)，還有大隊(duì)的人都會(huì)羨慕的看著她。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記憶。

    林秀秀忍不住笑了。

    75年。

    她的自行車已經(jīng)買了呢，騎了都快一年了吧。

    陳玉看林秀秀自個(gè)在那笑，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把臥室的門給反鎖上了。

    這個(gè)林秀秀很不對(duì)勁。

    陳玉忽然問：“秀秀，你早上見五嫂，她還好嗎？”

    五嫂？

    五嫂好嗎，當(dāng)然不好啊。

    五嫂沒了孩子，整個(gè)年都過得不好，五哥放假回來幾天，就匆匆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林秀秀心里這么想，可是嘴上沒說。

    陳玉竟然這么親熱的喊她‘秀秀’，一定有問題。

    她不動(dòng)聲色道：“還不是那么回事?！?/br>
    她的答案全部都是模棱兩可。

    陳玉聽了。

    心里有數(shù)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眼前的這個(gè)林秀秀滑不溜手的，警惕心非常重，而且，對(duì)她有敵意。

    原本，陳玉還想探一探林秀秀的底的，可是現(xiàn)在她打消那個(gè)念頭了。

    她在坐月子，身子虛。

    孩子還在屋里，這會(huì)又沒別人，她右眼皮之前跳得厲害，她覺得還是讓林秀秀早點(diǎn)走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