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她的香味
這一整天,顧曉晨都忙著收集資料。任務進度很趕,為了不影響大局,她索性將工作搬回家。坐在公車上,她抱著挎包以及厚厚的文件袋坐在最后邊的座椅上,突然無聲地嘆息一聲。 她和他好不容易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終究還是避免不了爭執(zhí)。 伍賀蓮四天沒有回來過了。 其實她應該開心才對,這樣反而輕松。但是心卻微微有些空落落的。這種空洞,就像是一個人住一間公寓。顧曉晨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峙率翘拍税?。不禁又是困惑,她不是已經(jīng)習慣寂寞了嗎。 林芬嫁人以后,她已經(jīng)學會一個人回家,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飯。 但是,怎么還是會有一些失落呢。 混亂的思緒糾纏著自己,顧曉晨不準自己再去想。 用鑰匙開門,公寓內(nèi)果然沒有人。 顧曉晨開了燈,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她打開冰箱,拿出昨天沒動過的菜熱了下。前幾天,她每天都會煮飯等他。今天就算了吧。反正他也不會回來。 隨便吃了點東西,算是解決了晚餐問題。 顧曉晨收拾了餐桌,坐在餐廳里繼續(xù)工作。 時間滴答流逝,她渾然不覺。 只是聽見房門被鑰匙捅入的聲音,她整個人一驚,慌張地扭頭。只見伍賀蓮帶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顧曉晨急忙站起身來,有些不知所措,懊惱地說道,“我馬上就去做飯。” 顯然,這話里的意思就是她沒有做飯。 “不用了。”伍賀蓮冷聲說道,俊臉沉靜得出奇。 顧曉晨僵在原地,“哦”了一聲。 伍賀蓮默默走進房間,像是去拿東西。而后又匆匆走了出來,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他緩了下步伐,扭頭望向餐桌上擺了一桌的文件資料。 “和華宇公司合作的交案日子有些緊,我怕進度來不及,所以……”顧曉晨輕聲解釋,卻被他打斷。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蔽橘R蓮冷硬地打斷她的話,不咸不淡地說道,“這是你的事?!?/br> 這是你的事……他將她所說的話還給她了。 顧曉晨抿緊了唇,不再說話。 伍賀蓮顯然來去匆匆,只聽見“喀嚓”一聲,門關(guān)上了,他又走了。 顧曉晨默然地站了一會兒,坐了下來。 資料上大片大片的文字,在眼前模糊起來,突然全都看不進去了。 …… 呼嘯而過的寒風,車窗升了大半。 伍賀蓮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游蕩,眉宇微皺,他拿出手機按下了某個號碼。電話只響了兩下,立刻被人接通了。 “蓮?!彪娫捘穷^傳來輕柔的女聲,夾雜著一絲驚喜。 伍賀蓮沉聲說道,“你在哪,我來接你?!?/br> “我在家呢?!?/br> “十五分鐘后到。”他低聲一句,掛斷電話的同時,一腳踩下油門。 伍賀蓮駕著車來到了香港某處別墅區(qū),車子剛剛停于其中一幢別墅前,別墅里走出一個女人。 伊琳的短發(fā)比先前長了許多,已經(jīng)到胸前。她將頭發(fā)挑染成栗色,襯著她健康的肌膚,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明麗動人。她穿著緊身窄裙,顯出她完美的身材。 伊琳提著黑色的漆皮挎包,走向了他的車。徑自打開車門,她彎腰坐了進去。 “想我了?”伊琳扭頭望向他,瞇著眼睛微笑,恰好得斂去了那份愛戀。 她向來知道規(guī)矩,當他伍賀蓮的女人,就要知道好聚好散。他不會給任何承諾,也不會對誰動真心,更不會有情。這個冷漠沉默的男人,有一種特別的致命魅力,那樣吸引她,讓她第一眼就淪陷。 再也無法逃脫。 伍賀蓮揚起唇角,附和了一聲,“是啊,想你了?!?/br> 他的眼底依舊深邃一片,沒有半點起伏。伊琳瞧得清楚,卻也不在乎。她俯身湊近他,柔軟的唇瓣熱情地親吻他,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地問道,“這次要去哪里度假呢。” 伍賀蓮有個規(guī)矩,只要他主動找她,一般都會帶她出國散心。 她是他眾人情人里,唯一一個讓他再次回頭的女人。 伊琳為此而感到沾沾自喜。 “最近不度假?!蔽橘R蓮吻著她的唇,描繪著她柔美的唇形。 伊琳不禁有些詫異,不度假?她回過神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撒嬌問道,“那去哪里呀?” “吃飯了嗎?”他問道。 伊琳其實已經(jīng)吃過飯了,可是聽見他這么問,機靈地搖了搖頭,“還沒呢。我們一起吃飯?” “坐好?!蔽橘R蓮微笑,沉聲一句。 伊琳立刻坐好,不忘記系上安全帶。 車子在前方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朝著未知的前方而去。夜色中的香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綻放著靡麗絢爛。在這樣的景色下用餐,而后前往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一番翻云覆雨,男女之間如此順利周章。 溫存過后,伊琳拿起打火機替他點燃了煙。 伍賀蓮接過煙,閑散地抽了一口。他穿著浴衣坐在沙發(fā)上,正對著落地窗外的夜景。 “蓮,圣誕節(jié)我們?nèi)ト鹗炕┖脝??!币亮兆谝伪凵希皇执钪?/br> 她的秀發(fā)散下,玫瑰香味讓伍賀蓮皺眉。 怎么會突然想到了她的沐浴露香味。 …… 這段日子,顧曉晨為了完成華宇公司的項目合作案,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工作。那日之后,伍賀蓮沒有再回公寓,她也閑散下來。下班回家,簡單地吃一些東西就算解決問題,而后繼續(x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除了面對一個人的公寓,還是會感到一陣寂寞孤獨。一切都很好。 中午的時候,沈若前來找顧曉晨一起用餐。 “曉晨,前些日子我忙死了。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今天一起吧?”沈若走進辦公室,輕聲嚷嚷。 顧曉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扭頭望想她,“沈若,最近不行。實在是太忙了?!?/br> “忙什么呢?再忙也要吃飯?。∧汶y道沒聽過一句俗話,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嗎?”沈若有些受不了她的認真態(tài)度,無奈地搖了搖頭,試圖想要軟化她,“吃飯花不了多少時間,一起去嘛?!?/br> 顧曉晨的頑固不是一點點,笑著說道,“你去吧。我都準備好三明治了,浪費了多不好。” 沈若沒轍了,左勸右勸也勸不動她,只好宣告放棄,“好好好。最近我就不打擾你了。這么忙?!?/br> “等這個案子結(jié)束了,我請你吃飯?!鳖檿猿勘傅匚⑿?。 “這可是你說的?!鄙蛉暨@才放過了她,又是想起什么,狐疑問道,“曉晨,前些天副總帶你去餐廳吃飯了?” 顧曉晨埋頭于工作,隨口“恩”了一聲,“那天我忘記給副總準備午餐?!?/br> “哦?!鄙蛉裘蛑近c頭,只見她忙得不可開交,于是也不打算繼續(xù)逗留,叮嚀了一句,“那我走了。你可別忘記請我吃飯?!?/br> “好。拜拜?!?/br> “拜拜?!?/br> 沈若轉(zhuǎn)身離開了,顧曉晨合上文件放置一邊,又拿過另一份打開。她盯著文件迅速地做著標注,方便日后匯總。 投資部的員工全去用餐了,整個部門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從挎包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三明治,匆匆咬了一口,不時地咀嚼。突然瞧見某處的數(shù)字,她立刻放下三明治,急忙拿起筆記下。 秘書間的門微微半敞,她認真的身影略顯單薄。 也許是她太過用心投入,并沒有聽見辦公室外響起的沉沉腳步聲。 直到有人將門叩響,低沉清朗的男聲響起,“不吃飯嗎?!?/br> 顧曉晨惶惶抬頭,瞧見言旭東倚著門沿,正望著她從容微笑。他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不禁放松下來。她握著筆,點了下桌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輕聲說道,“我?guī)Я巳髦巍!?/br> “只吃三明治怎么夠?!毖孕駯|挑了挑眉,變戲法似得從身后甩出一只食盒。 顧曉晨狐疑地望著他走進辦公室,言旭東徑自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只見食盒里整齊地排列著兩排各種口味的壽司。 她揚起笑臉,靦腆地說道,“言經(jīng)理,這怎么好意思呢?!?/br>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毖孕駯|褐色的雙眸在此刻格外溫柔,漾出水潤光芒,討價還價說道,“今天我請你吃壽司,明天你多做一份三明治給我。怎么樣?” “好?!鳖檿猿渴钟性瓌t,于是一口答應。 言旭東滿意地點頭,沉聲催促,“吃吧。吃完了工作?!?/br> 顧曉晨不客氣地拿起壽司,吃了起來。言旭東轉(zhuǎn)手替她倒了杯溫水,遞給了她,“壽司有些冷,喝些熱的會好一點。” “謝謝?!鳖檿猿垦氏驴谥械氖澄?,從他手中取過水杯。 言旭東突然沉聲喊道,“別動?!?/br> “怎么了?”顧曉晨整個人頓時一僵,睜著大眼睛望著他。 言旭東俯下身來,那張清朗俊容離她越來越近。顧曉晨捧緊了水杯,心中一嚇,直覺地朝后靠去??墒撬氖謪s撐住了椅臂,不讓她逃離。眼看著他就要棲向她,顧曉晨抿緊的唇就要輕啟拒絕。 惶恐之中,他慢慢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觸過她的臉龐,卻是將她嘴角的飯粒拭去。 “怎么吃得像只小花貓。”言旭東瞇起眼眸,語氣難掩寵溺。 顧曉晨一怔,竟是尷尬懊惱。她在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剛才…… “是嗎?”顧曉晨支吾說道,急忙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又像是擦去他的碰觸。她不敢再去看他,低著頭悶悶地喝水。 黑框眼鏡下的雙眼閃閃爍爍,顯示出她此刻的緊張不安。 “你慢慢吃。我也去忙了。”言旭東見她變得拘謹,笑著招呼而去。 “恩,好,再見。”顧曉晨輕聲囈語,甚至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等到言旭東走后,她才松了口氣。 桌上的壽絲還剩了許多,水杯散著裊裊熱氣。 投資部的電梯口,言旭東與姚詠心撞了個正著。 姚詠心顯然是用過午餐回來,剛要走出電梯就遇見了言旭東,她頓時明白過來,忍不住打趣道,“言經(jīng)理中午的時候還要抽空來探班,真是辛苦了。不過就有人好象樂在其中。哎哎哎?!?/br> 言旭東一把將她抓進懷里,哥們似地說道,“有什么情況就告訴我一聲。知道嗎。” “好好好。”姚詠心急忙投降。 “叮咚——”另一部電梯上來了。 電梯門徐徐打開,伍昊陽挺拔的身影閃現(xiàn)。他瞧見摟抱在一起的兩人,俊朗的容顏頓時一沉。他默默地走過言旭東與姚詠心身邊,只當他們兩人是空氣。 姚詠心垂下了眼眸,言旭東安慰似地輕撫著她,她淡笑說道,“沒事?!?/br> …… 打著暖氣的辦公室內(nèi),顧曉晨正在向伍昊陽匯報進程。 “副總,關(guān)于華宇公司的石油合作案,我已經(jīng)整理出競爭公司的相關(guān)資料。這是資料?!彼f著,將厚厚的文件放在了他面前,這才又是說道,“項目小組的組員已經(jīng)開始準備全面的合作文案?!?/br> “下午兩點的時候,有小組會議。”顧曉晨輕聲回稟完畢,目光從文件移到伍昊陽的臉上,卻被他那雙緊盯的銳利雙眸所怔,咯噔一下,嚇了一跳。 伍昊陽雖然瞇著眼眸,一眨不眨,可那目光卻沒有焦距,顯然是出神了。 顧曉晨有些狐疑,遲疑地喊道,“副總?” 伍昊陽徐徐回過神,視線終于有了焦點。他抬頭望向站在辦公桌對面的她,劍眉一蹙,沉聲喊道,“顧曉晨。” 她一驚,伍昊陽很少會喊她的名字,一般都是喊她“顧秘書”。 伍昊陽深邃的眼神更加凝窒,那神情帶著困惑,幽幽問道,“他究竟給你下了什么藥。你這么聽話地替他辦事。我真是想不通了。” 認真勤懇地工作的她,任勞任怨,從來也不會吭一聲。項目案子分派下來,她投入到幾乎廢寢忘食。對于他的苛責,她也不打小報告,更不見她皺一下眉頭,只是默默地將每件事情做到最好。 可她憑什么這么乖巧聽話? 其實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將她派在自己身邊,不過是派個眼線罷了。 空氣有些凝結(jié),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數(shù)秒。 顧曉晨將文件捧在懷里,陽光照耀而下,她白皙的肌膚覆上了一層淡金色,輕聲說道,“其實我也不想那么累,每天上班下班,回家還要整理資料。我只不過是一個秘書,本來處理完自己的份內(nèi)事,那就可以了。我大可以不用那么盡心?!?/br> “但是……”她頓了頓,靦腆地微笑,“我總覺得,不管做什么事,哪怕是失敗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我真的努力了?!?/br> “否則的話,等到事后回想可能會很遺憾。自己當初怎么不再堅持一點,或許再想想辦法就能解決?!?/br> “我只是想讓自己的遺憾少一點。只是這樣而已?!?/br> 顧曉晨柔柔糯糯的女聲在辦公室里盤旋而起,余音未散,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笑容。 這是她第一次剖析自己,說出心里話,以這樣平靜的口吻。 突然松了口氣,像是不再有所負擔。 可她的話語,她倔強的笑容,卻定格于伍昊陽的眼底,那是一副靜止的畫面,久久不散。 半晌之后,伍昊陽垂了眼眸,冷聲譏諷,“真是冠冕堂皇的說法。出去工作。” “是。”顧曉晨應聲,轉(zhuǎn)身走出了辦公室。 可伍昊陽卻沉默了,雙眼一閉陷入一番沉思。 回到辦公間的顧曉晨反手帶上了門,她坐在椅子上,思緒飛逝很遠,不禁回想從前。 平生最遺憾的事情,顧青去世的那一天,她在學校上課。聽到病危消息,她立刻被老師送去醫(yī)院。但是路上堵車,她被滯留在半路。等她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顧青早就閉上了眼睛。而她連顧青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如果,如果當時她下車飛跑去醫(yī)院,或許就能見到了。 可是再也沒有這個如果了。 …… 從兩點開始直到四點,召開完小組會議。 下班之前,伍昊陽與顧曉晨一起前往頂樓,項目案的一期文案已經(jīng)定稿,需要交給上級匯報。由于顧曉晨相對更加熟悉工程的詳細情形,所以她也一起前去。兩人坐著電梯上樓,顧曉晨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進來?!备袅艘坏篱T,他低沉的男聲透過門背傳來,卻讓顧曉晨一怔。 顧曉晨將門打開,走進辦公室,側(cè)身給伍昊陽讓道。 而她卻也在同時扭頭望去,只見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女人親密地摟著男人,她將頭靠著他的肩頭,那種姿態(tài)那種神情,完完全全都是熱戀期的戀人。而這個女人,顧曉晨認識,她是在日本有過幾天相識的伊琳小姐。 她身邊的男人,自然是伍賀蓮。 伍昊陽跨進辦公室,瞧見伍賀蓮與身邊的女人。頓時眉宇一皺,那神情露出一絲譏諷不屑,嬉皮笑臉地來了一句,“原來賀總正在忙,早知道我該事先打聲招呼。免得打擾了賀總的興致。” “你去外面等我?!蔽橘R蓮朝身旁的伊琳低聲吩咐,伊琳立刻乖巧地起身。她朝伍昊陽禮貌性地微微一笑,走過顧曉晨身邊的時候,又是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顧曉晨也朝她微微點頭,而后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 兩人走向沙發(fā)坐下,顧曉晨將文件遞上,抬頭望向伍賀蓮,他冷漠的容顏那樣陌生。 一番交談,話題圍著公事。等到確定工程初期文案,已經(jīng)過了半個小時。伍昊陽與顧曉晨兩人一前一后起身,走出了辦公室。而辦公室外耐心等候的伊琳終于站起身來,隨后走了進去。 門關(guān)上的剎那,她聽見伊琳撒嬌的好聽女聲,“蓮,忙完了?周末就是圣誕節(jié),我們?nèi)ト鹗亢貌缓???/br> 女聲隨之漸漸隱去,顧曉晨悶頭撞上了前方突然停步的伍昊陽。 “走路不要想東想西!有空瞎想,不如去打扮打扮自己。這樣還嫁得出去!”伍昊陽喝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顧曉晨“哦”了一聲,暗自低下了頭,心里卻不禁想:這些天他沒回公寓,原來是和伊琳小姐在一起。 怎么突然就有一種酸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