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我不換位
深圳毗鄰香港,交通自然十分便捷。 車子一路穩(wěn)穩(wěn)飛馳,坐在車中,前方的男同事一直在講說有關深圳近幾年的發(fā)展境況,與經(jīng)理朱治青不時地交談,顯然事先就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所以有備無患。 “深圳發(fā)展得特別快,第六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數(shù)揭曉,深圳在那一期七十五個全球金融中心城市中,金融中心競爭力排名第十四位,可見深圳這是塊寶地?!毙⒉粫r地回頭,笑著說道。 “小劉,你說得不錯,深圳確實是塊寶地。所以這次的金融會晤,上面特別交待了,通過接觸國內(nèi)的金融機構(gòu)、證券公司,也希望開拓國內(nèi)市場。”朱治青點了點頭,幾句話點出這次會晤的真正用意,也加重了他們身上的擔子。 顧曉晨望著前方,只是安靜地聆聽。 “顧助理,是不是坐車坐得時間太長,所以不舒服?”朱治青問道。 顧曉晨笑笑,她確實是有些不舒服,“有一點?!?/br> “顧助理,馬上就要到了,你開窗吹吹風?!毙⑼蝾檿猿浚P心地說道。 “小劉,拿瓶礦泉水給顧助理?!敝熘吻喑谅暦愿?,小劉立刻取了水遞向了顧曉晨。 她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了。” 到達預訂的酒店后,三人放下東西,各自去房間休息。 出差第一天,他們并沒有去會晤召開的地點,而是在深圳這座繁華的都市游逛。顧曉晨長這么大,很少出香港,除了先前去日本公干,加上法國巴黎之行外,她都沒有怎么出去過。 這下也只當是額外旅游了。 …… 等到第二天下午,她才跟隨著朱治青前去金融會晤中心。 墨綠色鏡面的高級大廈,站在大廈前仰頭望去,眼前的大廈簡直就像是矗立在云霄之中,呈現(xiàn)正三角型。當然,這是視覺上的誤差。 “顧助理?!毙⒃谇邦^喊了一聲,顧曉晨急忙應聲。 三人正要走進大廈,身后卻有幾輛黑色房車聲勢浩蕩地駛來,列隊??坑诼愤?。這樣的排場太招搖了,惹人注目。 顧曉晨同樣回頭望去,只見前邊的一輛車有人下來,替中間的車打開了后車門。 而后一道頎長的身影霍地鉆了出來。 修身剪裁的西服,純凈的黑色一如他的黑發(fā),配了件銀灰色的襯衣,陽光下覆著一層金光。冷酷的臉部輪廓,剛毅的線條,有一縷發(fā)絲落下額頭,像是不會被任何事任何人屈服似的,如此放肆不羈。 顧曉晨站在原地不動聲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倒霉。 怎么到哪兒都能見到他? 轉(zhuǎn)念想想這次可是金融會晤,他這樣的金融巨子,又怎么會不出席呢? 朱治青并沒有正面接觸過伍賀蓮,先前去伍氏洽談,后來也是別的經(jīng)理出面簽署協(xié)議。但是他還是認出了他,畢竟他也是新聞媒體報道次數(shù)較多的名人。 朱治青笑著迎了上去,一邊走一邊拿名片,阿諛地說道,“賀總。您好。我是商銀證券的朱治青?!?/br> 伍賀蓮微微點頭,一旁的助理接過了他的名片。他的態(tài)度冷漠,與往常沒有任何變化,無形中給人壓力,仿佛他就該如此高不可攀的。那挺拔的身軀從顧曉晨身邊徐徐經(jīng)過,僅與她隔了一米遠,就這樣擦身而過。 看來“陌生人”這三個字,他詮釋得更加完美。 “走吧?!敝熘吻喽撘宦暎肆⒖瘫歼M了大廈。 這次應邀出席金融會晤的公司有幾百家,商銀不過是其中滄海一粟。而伍賀蓮卻被視為“特邀嘉賓”,安排了特別的席位,坐在最前方。與他并排而坐的還有另外幾位特邀嘉賓,金融界的權貴人氏。 后邊黑鴉鴉的座位,顧曉晨坐在某個角落,一眼望去找不著人。 “下面我們熱烈歡迎香港伍氏公司總裁伍賀蓮先生!”司儀洪亮的男聲響起,眾人鼓掌。 “各位下午好。”低沉淳厚的男聲不疾不徐響起,猶如一絲清風吹來。 顧曉晨認真的做著會晤的相關記錄,握著手中的筆,她一直都沒有抬頭。直到他的演說快要結(jié)束,她才抬起頭來。可他的目光像是望著她的方向,又像是望著別處,她平靜地低下了頭。 長達三個小時的金融會晤終于結(jié)束,隨著人群離去。 前方的貴賓通道卻沒有那么擁擠,伍賀蓮與穿戴精致氣質(zhì)高雅的女人并肩而行,女人有說有笑,溫婉不可方物。 之后前往大廈已經(jīng)置備的餐廳用餐,小劉在旁小聲說道,“她是鵬城第一名媛,溫靜桐,圈子里很有名氣。有這么一說,十個男人,九個都要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還有一個因為沒腿,跪不了?!?/br> 小劉的話讓朱治青笑了起來,臉上的rou也一抖一抖。 顧曉晨安靜地坐在一邊,一言不發(fā)。 晚宴開席了,伍賀蓮那一桌在大廳正中央,而顧曉晨隨朱治青坐在偏左的這一桌。熱菜上了一道,還沒動筷呢。有人走到朱治青身旁,徐徐說道,“朱經(jīng)理,我們賀總讓顧小姐換個位?!?/br> 一聽是“賀總”,朱治青自然不敢有異議,“好,沒問題。顧助理,你去吧?!?/br> “經(jīng)理……”顧曉晨一臉為難,心里懊惱。望向一旁的朱治青,他臉上的神情讓她覺得沾染了幾分異樣顏色,肯定是認為她和他有什么關系了。 “顧小姐?!蹦侨舜叽?。 顧曉晨咬牙,“不好意思,請告訴賀總,我不換位?!?/br> “這……”那人頓時支吾,不知該怎么辦了。 但是又見顧曉晨的態(tài)度強硬,他只好回到伍賀蓮身邊低聲回稟,“賀總,顧小姐說她不換位。” 伍賀蓮的目光冷冷地掃向某個方向,她背對著他而坐,瞧不見她的臉。瞥了個眼神,那名下屬立刻退去。身旁有人舉著酒杯與他碰酒,溫靜桐一張麗容在燈光下散發(fā)著迷人魅力,“賀總,我敬你一杯?!?/br> 伍賀蓮揚起唇角微微一笑,與她碰杯,漆黑的雙眸隱匿深邃。 顧曉晨坐在原地,只感覺自己如坐針氈,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等了片刻,她瞧見那人默默離開宴會大廳,她這才松了口氣。慶幸的是伍賀蓮的下屬沒有再過來要她換位,煩惱的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朱治青不動聲色,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的,沉聲說道,“顧助理,賀總讓你換位,你換了就是。以后這種事學著聰明點。” “經(jīng)理,我……”顧曉晨想要解釋,可是想想?yún)s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她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反倒是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覺。話說到一半只好咽了回去,望著桌上的食物卻沒有食欲了。 小劉剛從洗手間回來,見她不動筷,困惑問道,“顧助理,你怎么不吃?” “我在吃?!鳖檿猿啃πΓ每曜訆A了一顆花生米含在嘴里。 吃飯期間偶爾可以聽見中央傳來女人的笑聲,以及男人們起哄的聲音。他們這一桌同樣如此。會議席上衣冠楚楚的男人們,一到了酒桌上,全都本性畢露。朱治青喝高了,可還有人不斷地敬酒。 小劉只好陪著擋酒,顧曉晨連忙問服務員要了杯清水,“朱經(jīng)理,你喝杯水吧?!?/br> “水……喝水……”朱治清喝得臉色潮紅,滿身都是酒氣。 他粗嘎的聲音卻讓顧曉晨蹙眉,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這會讓她想到那個變態(tài)?;厣裢?,朱治青喝了水,又和那些經(jīng)理、主管拼酒去了。她搖搖頭,只當自己剛才是緊張錯亂。 好不容易散了席,小劉扶著朱治青走出餐廳。 “我跟你們說,曉晨,小劉,這喝酒是有學問的。酒桌上能耐的,才是真能耐……”朱治青說著胡話,整個人七倒八歪。他體形肥胖,小劉身材干瘦,有些扶不住了,“顧助理,你快幫幫我?!?/br> “好?!鳖檿猿考泵ι锨?,扶住了朱治青另一邊。他的大手順勢摟住了她,扭頭的時候,酒氣時不時噴灑而來,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扶到大廈門口,小劉去取車,只留下顧曉晨一人扶著。 朱治青昏花的雙眸望向顧曉晨,鎖住她白皙的臉龐,讒笑著說道,“曉晨啊,你談朋友了嗎?” “沒有?!鳖檿猿枯p聲說道,吃力地扶住他,又是離他微微遠一點。 朱治青的笑聲響起,忽然低聲說道,“你一個人,晚上……” “朱經(jīng)理。”就在這個時候,方才前來傳話的男下屬又出現(xiàn)了。幾個大步走到朱治青身邊,強勢地伸手將他扶住,“顧小姐,賀總說了,讓你坐他的車走。” 怎么又是他? 顧曉晨的眉宇緊蹙,“不用麻煩了?!?/br> “賀總既然開口了,你就不要推拒?!敝熘吻嗪磺宓亻_口,索性壓了身份,“我現(xiàn)在命令你,你坐賀總的車?!?/br> 小劉開車而來,男下屬扶著朱治青上了車。 顧曉晨看著車子在面前徐徐駛過,胸口一陣憋悶。她并不想坐他的車,也不想和他再有接觸,對著那名男下屬輕聲說道,“替我謝謝賀總,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顧小姐……”那名男下屬急急喊道,攔住了她,“請不要讓我為難?!?/br> 顧曉晨既不想為難他,可又不想留下坐他的車。 兩人正僵持不下,那下屬忽然喊道,“賀總。” 顧曉晨背對著而站,脊背一僵。 伍賀蓮沉默地走到她身邊,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抓過她的小手,拽著她朝停車的方向行走。起初還在意有人,她不好嚷嚷,引人注目。等走遠了些,她才呵斥,“放開!賀總請放手!” 車鑰匙遠遠地開了車鎖,伍賀蓮牢牢地抓著她的手,強硬地將她塞進車里。他甚至是故意將她從駕駛座塞進副車座,而后自己上了車。 顧曉晨想要去開車下車,卻發(fā)現(xiàn)車門已被反鎖。 “你……”她慌亂地回頭,冷聲喝道,“我不要你送?!?/br> 他卻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有力的大掌繼而按住她的肩頭,棲向了她。這樣的姿勢會讓顧曉晨想到先前并不愿意回憶的一幕,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撕心裂肺地抗拒咆哮,“不要!不要!不要!” 伍賀蓮一怔,瞧見她臉上的血色盡褪,慘白無光,那清澈雙眼眸也不安閃爍。清楚地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顫抖,她……怕他? 這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讓他驟然不悅。 她卻胡亂地捶打他,“我不要!” 伍賀蓮用力將她往懷里拽進,雙臂輕輕地圈住她,像是在安撫一個受到驚嚇的孩子,像是怕她會更加遠離他。 “別怕我?!彼统烈痪洌谒厙艺Z,“我只是想替你系安全帶?!?/br> “晨晨,別怕我?!蔽橘R蓮沙啞呼喊,大掌撫著她的腦袋,將她按向自己。 他一遍一遍地呼喊,“晨晨。晨晨?!?/br> 這樣親昵的稱呼,只有一個人喊過。那是顧青。驚恐彷徨的時候,伍賀蓮低沉的男聲給了顧曉晨一種錯覺,就像是她最依賴深愛的顧青。害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的呼吸由急促轉(zhuǎn)而平煦,不再那么慌張。 “你不要亂動,我保證不碰你?!蔽橘R蓮沉聲說道,那語氣有一絲無奈。 顧曉晨蒼白的小臉恢復了些血色,也不回應,只是僵硬著不動。他松開了手,替她將安全帶系好。她側(cè)臉靠著車門,又不愿意開口說話了。他握著方向盤,一腳踩下油門,將車徐徐駛出。 顧曉晨本就沒有方向感,加上又是陌生的城市,只能任他開車。 沿路而過無數(shù)小店,可他卻將車停在路邊。 前方不遠處是一家小而雅致的餐廳。 “下車。陪我吃點東西?!避囎油O潞?,伍賀蓮伸手要去替她解安全帶,她卻在他之前將安全帶解開了,刻意地避開他的關護。他的手僵在半空,也不怎么在意。收回了手,漠然地下車。 顧曉晨也下了車,輕聲說道,“賀總,我不餓?!?/br> “可是我餓了?!彼挠恼f道,雙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這樣的對話怎么聽著那么耳熟,她懊惱蹙眉,“我不陪吃消夜?!?/br> “你不餓,那就不用吃了。看著我就可以?!蔽橘R蓮眉宇凜然,淡漠說道。見她站在原地不肯走,他作勢要去牽她的手,她卻又主動邁開腳步,走向了那間小店。 深夜近十點,小店里的客人三三兩兩。 這是一家點心店,主要經(jīng)營粥、餛飩、面食之類。 伍賀蓮徑自點了東西,顧曉晨低頭不語。服務員拿著菜單離去,他抽了支煙。那煙草味飄了過來,她聽見他調(diào)侃般說道,“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見你話這么少。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會說話了。” 顧曉晨抿了抿唇,依舊沒說話。 食物上來了,她一瞧,桌上擺了兩碗粥、兩碗餛飩、一些精致的小菜。怎么都是兩份?他卻將其中一份拿到她面前,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一個人吃東西沒胃口,你就隨便吃點。” “小姐,你嘗嘗看。我們店的餛飩可好吃了?!币慌缘姆諉T適時搭話,簡直就像是被誰買通串供的。 服務員的熱心讓顧曉晨不好意思起來,她拿起湯匙勺了一只餛飩吃。薄薄的皮,餡是蝦仁的,一口一個,味道很不錯。 顧曉晨抬頭微笑,“真的很好吃?!?/br> “那就多吃點?!狈諉T笑得欣喜,拿著托盤轉(zhuǎn)身。 顧曉晨手中握著湯匙,小心翼翼地瞥向他。煙被擱在煙灰缸邊,他默默地喝粥。那神情總是看不出好或者不好,食物美味不美味都不重要了,僅僅是為了吃東西而吃東西。 剛才的宴會,一群人在拼酒,她其實根本就沒吃什么東西。 到了最后,她竟然比他吃得多。這真是郁悶。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買單付錢,而后送她回下榻的酒店。車剛停穩(wěn),顧曉晨轉(zhuǎn)身望向車內(nèi)的他,思忖了一個晚上的話,最后只剩一句,她不疾不徐說道,“賀總,以后請不要這樣?!?/br> “怎么樣?!彼⒖谭磫栆痪洌髦蕟?。 顧曉晨輕握拳頭,被他逼得將話講明,“不要以賀總的身份讓我換位讓我坐你的車,甚至是讓我陪你吃東西。” “我想你誤會一件事?!蔽橘R蓮側(cè)目睨著她,她微微一愣,他凝眸說道,“我是以男人的身份?!?/br> 男人? 轟得一下,甚至都沒搞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么。 顧曉晨慌張地打開車門,低頭奔進酒店。 …… 第三天的安排是參觀深圳幾座金融貿(mào)易大廈,晚上的時候,原本是要去海邊一起篝火晚會。但是天公不作美,當天下午就一直下雨。沙灘是不能去了,轉(zhuǎn)而包下當?shù)匾患矣忻膒ub。領導歸領層包間,下屬則歸下屬包間。 十點左右,玩得氣氛正高,顧曉晨有些困了。 她拍了拍身旁的小劉,輕聲說道,“我打車先回去了。你慢慢玩?!?/br> “好。小心點啊?!毙艘宦暎敝腿藙澣?。有人打來了電話,小劉只見是朱治青打來的,立刻接起,不敢怠慢,“經(jīng)理……顧助理已經(jīng)回去了……” 顧曉晨獨自走出pub,天空還著下雨,空氣卻是清新。 沿路無人,她走出曲折的小巷,朝著大馬路而去,準備打車。 可是繞來繞去,竟然發(fā)現(xiàn)有些迷路。 而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顧曉晨拿起手機一瞧,屏幕上的陌生號碼讓她心驚,她一邊急走一邊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卻響起伍賀蓮低沉的聲音,“你在哪。” 顧曉晨默了下,一言不發(fā)就將電話掛斷。 “小寶貝……我來找你好不好啊……你不要走哦……我馬上就來找你……”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粗嘎男聲在寂靜無人的巷子里猛然響起,顧曉晨驚恐無比,張望四周,沒有人影,卻感覺對方好像正盯著她,她害怕地開始狂跑。 有腳步聲噌噌響起,分不清是她的,還是誰的。 雨越下越大,漸漸打濕了她。腳下一滑,顧曉晨狼狽地摔倒在地,重重地沉響,她爬也爬不起來,渾身疼痛。手機也砸在地上,卻又開始振動。 顧曉晨抓起手機,一下接通,伍賀蓮溫怒質(zhì)問,“你在哪?!?/br> “我好怕……”她緊握住手機,無助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