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迫切渴望
下午兩點的陽光,已經(jīng)微熱。 坐在轎車內(nèi)的顧曉晨隨經(jīng)理蔡樺前往另一家公司議事,陳述對方公司的詳細投資分析。手里捧著筆記本,以及一些重要的文件,她扭頭望向窗外,刺目的陽光讓她不得不瞇起眼眸,無法將眼睛睜開。 可是言旭東方才所說的話語,還在耳畔盤旋。 “早就料到有這樣一天,或者,我應該說他是解脫了?!?/br> 解脫什么?她不知道。 顧曉晨抿著唇,隱約瞧見車窗模糊的倒影,那是她自己的倒影。只是那雙眼眸除了落寞,還有期許??释栏嗟氖虑?,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僅僅是少數(shù)人才知道的事情,有關于他。 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渴望,想要知道。 顧曉晨閉上了眼睛,小手輕撫過筆記本的本面,手指卻是微涼。 車子徐徐轉過前方的十字路口,前方就是議事的公司大樓了。 蔡樺一行在對方的助理接待下上樓,來到了會議間。本就不是什么大型洽談,只是投資分析評估罷了。兩人坐在會議間,靜靜地等待對方的洽談方前來。靜坐了大概十分鐘后,會議廳的門被輕輕敲響推開了。 “您好,我是商銀投行部的經(jīng)理蔡樺?!辈虡逭酒鹕韥?,干練地與對方握手致意。顧曉晨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示意。 “客氣了,請坐?!睂Ψ截撠熑送瑯涌吞椎男Φ?。 雙方在會議桌上坐下,蔡樺瞥了眼顧曉晨,顧曉晨立刻將文件發(fā)放給在座的每一位。蔡樺嘹亮的女聲在會議廳內(nèi)響起,擲地有聲,“對于貴公司的投資分析,我們商銀在這一個星期時間內(nèi),通過多方面的考察和衡量,現(xiàn)在有了具體的分析報告?!?/br> “各位好?!鳖檿猿拷酉虏虡?,沉靜說道,“大家面前的文件,就是投資分析報告。分析信息資料的收集,分析資料的分類都一目了然。根據(jù)實地考察,坐穩(wěn)電子業(yè)龍頭的是近年來發(fā)展迅猛的周氏,占據(jù)香港的電子總產(chǎn)業(yè)三十六個百分點……” “眾所周知,預測的時間跨度相對較長,對短線投資者的指導作用比較弱,而且預測的精確度相對較低。而我們需要知道,短線投資的話,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收益,這是關鍵?!?/br> 對方負責人雙手環(huán)于胸前,一開口就直截了當。 下一秒,雙方針對各自的紕漏展開了一系列的探討。 直到夕陽漸漸西下,陽光也不再如此明媚,這場“口戰(zhàn)”終于作罷。 “蔡經(jīng)理,這份分析報告,我們還要商議下。具體結果,近幾天就會給你們答復。希望能夠合作成功?!必撠熑苏f著,伸出手來。 “我們商銀也同樣希望?!辈虡逦兆×藢Ψ降氖?,點頭說道。 一行人出了會議廳,送到了電梯口。 走在回廊里,卻見前方的盡頭幾人徐徐走來。 顧曉晨走在蔡樺身后,抬起頭來,那幾個高大男人西裝筆挺,衣冠楚楚。而為首的男人,一副銀邊眼鏡,儒雅斯文中透著一絲冰冷寒光,高貴優(yōu)雅的氣質,身型高瘦,并不是弱不禁風,卻有些仙風道古的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跳了出來,無法忽視。 而這個人……正是周氏的總裁周城澤。 周城澤的目光正視著前方,神情沒有波動,像是瞧見了她,又像是沒有瞧見。 “周總!”那位負責人阿諛微笑,顯然是不敢怠慢。 周城澤沉然地“恩”了一聲,兩撥人就在這回廊里擦肩而過,如同陌生人一般。這一剎那,有森冷的風吹拂過臉頰,他的氣息漸漸棲近,擦著鼻息,就這樣漸漸遠去,朝著另一頭走遠。 顧曉晨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走吧。”有人笑著叮嚀,又開始前行。 兩撥人背道而行,轉過回廊之后,周城澤沉聲說道,“商銀證券和你們公司有業(yè)務往來?” “應該是?!蹦侨它c了點頭,模棱兩可地回應。 “投資分析評估。”周城澤突兀地吐出這一專業(yè)名詞,鏡片后的雙眸深邃,如黑寶石般明亮,不疾不徐地說道,“下次三方一起洽談吧,我也很想知道分析評估的結果?!?/br> “好,聽周總的?!?/br> …… 接手新項目的時候,顧曉晨就已經(jīng)知道會和周氏有牽扯。只是想著,商銀僅是投資分析評估,和第三方不會有任何交集。但是沒有想到,第一次前去洽談,就和他碰面了?;毓镜穆飞?,她也不再多想。 時間已經(jīng)過五點,整理了下東西,顧曉晨提起挎包下班。 走出大廈,天色還是十分明亮。 她提著挎包,朝著公交站臺的方向走去。慢慢行走的時候,她想到要不要問問他有沒有吃飯,如果沒有的話,不如一起吃?可是昨天他們才剛剛一起吃過啊。就算是朋友,也沒有必要天天一起吃飯吧。 顧曉晨走到了站臺,掏出手機握在手中,卻是猶豫不決。 但是奇跡的是,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握著的手機一下震動。 他的號碼再次存儲了姓名,她一眼就瞧見那三個字。 接通了電話,顧曉晨輕輕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并沒有說話。 僵持了一會兒,顧曉晨只聽見四周的風聲車聲叫喊聲,而他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淡漠的口吻,“辭職跟著我,怎么樣?!?/br> …… 那些呼嘯而過的聲音,在這一刻卻全都像是失去了音量。面前停下一輛巴士,顧曉晨也沒有在意。身旁陸續(xù)有人上車下車,沒有人過問她,也沒有人注意她。直到巴士徐徐開動,駛過她身邊,她依舊沒有回神。 而握著手機的手,在這一刻輕輕地顫動,忍不住顫動。 她的心,先是寂靜一般,逐漸蓬勃地跳動。 電話那頭的他,也是無聲沉默。似乎是在等待,等待她的答案。 腦海卻空白一片,無法思考一樣。顧曉晨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車水馬龍的大道,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過了半晌,她才動了動唇,發(fā)出單音節(jié)的字眼。 不等她把話說完,他又是硬聲開口打斷,透出一絲急促,“你不必馬上答復,考慮幾天。就這樣?!?/br> “喀嚓——”他的聲音還未消散,耳畔已經(jīng)傳來“嘟嘟嘟”的茫聲。 原本空洞的目光終于有了焦距,顧曉晨扭頭望去,只見那輛可以載著她回家的巴士正從不遠處行駛而來。巴士停下,她隨著人群上車,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將手機放進挎包,揣在懷里抱住。 辭職跟著他?這句話是意思? 做他的情人嗎?同居?還是什么?顧曉晨困惑糾結著這句話。 車子一路顛簸,她的心怎么也好像一路顛簸。 不再去他的公寓,也不再跟他見面。 而他也像是刻意避諱了一樣,不再有電話信息,一通電話也沒有,一個信息也沒有。他那樣的人,說了讓她考慮幾天,就絕對不會來打擾。顧曉晨也清楚明白這一點,于是她靜下心去思索——辭職的意思。 …… 早晨接到海升公司的電話,下午在指定的時間再次趕去洽談。 電話那頭,海升的助理并沒有多說什么。 車子開往海升的路上,蔡樺心情不錯,她一向肅穆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容,“如果洽談成功,我們接下來可能要更忙?!?/br> “恩?!鳖檿猿奎c頭微笑,心里也是明白。 但是當她趕到海升之后,那間會議廳內(nèi)除了海升的負責人之外,還有另外一撥人。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下屬,以及端坐在高位上的領頭男人。周城澤冰冷孤傲,默不作聲。如此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將“傲慢”兩個字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瞧見了他,顧曉晨微微一愣。 只是生疏有禮地向眾人投以笑容,并沒有過多的詫異。 “周總,這位是商銀證券投行部的蔡樺經(jīng)理。蔡經(jīng)理,這位周氏公司的周總?!必撠熑肆⒖袒ハ嘟榻B。 蔡樺朝周城澤伸出了手,微笑說道,“周總,久仰大名。很高興能夠認識您?!?/br> 周城澤紳士地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好,那坐下談吧?!必撠熑瞬遄煺f道,招呼著雙方入座。 蔡樺在會議桌的一邊坐下,顧曉晨挨著她。 四周寂靜,海升的負責人打著圓場,說著迂回的話語。話題拋給商銀,蔡樺接下話繼續(xù)陳述有關投資分析的報告,這期間,顧曉晨不時地插話,做著適宜的解說。近一個小時的洽談,雖說是三方全部到場,但是周氏那一方卻從頭至尾,沒有開口說上半個字。 顧曉晨甚至以為他會抓把柄,又或者是揪毛病。 等到報告分析完畢,蔡樺望著周城澤笑道,“不知道周總有什么疑問嗎?” 周城澤徐徐抬眸,視線掃向了蔡樺。只不過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幾秒,而后迅速掠過,瞥向一旁的顧曉晨,沉沉開口,“商銀的分析評估,我沒有任何疑問。只不過……”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想和顧助理單獨談談?!?/br> 當下被點名了,顧曉晨心里一驚。 “沒問題?!辈虡咫m然狐疑,卻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從容。 “好,蔡經(jīng)理,那請跟我這邊來吧。老總交待了,只要周總覺得沒問題,那就可以簽合同了?!焙I撠熑艘贿呎f道,一邊起身示意眾人退席。一行人依次離開會議廳,顯然是刻意將空間騰出。 等到人一走,會議廳內(nèi)只剩下顧曉晨以及周城澤兩人。 顧曉晨望向對面而坐的他,心平氣和地說道,“不知道周總找我談什么?!?/br> 周城澤卻不急著開口,只是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煙?;饳C蓋打開的聲音,非常清脆,打破了這沉靜氣氛。他抽了一口,吞吐出白色煙霧。煙霧在眼前慢慢繚亂,那張斯文的俊容卻有些朦朧起來,惟有一雙眼眸依舊銳利鋒芒,緊緊地盯著她,似乎是在審視她。 “原來商銀的董事之一是他,怪不得你會來這里工作?!敝艹菨尚煨煺f道,低沉的男聲漠漠。 聽見他這么說,顧曉晨抿著唇不說話。 原本就沒有什么好說,盡管他話中有話,那層隱藏的深意是什么,現(xiàn)在的她早就明白。 可是,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她不需要向他解釋,半個字也不需要。 “如果不是和工作有關,那么我就不耽誤周總的時間了?!鳖檿猿康匚⑿?,話音落下,她作勢就要起身。 手中夾著煙,周城澤眉宇一凜,又是說道,“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和他在一起。聽說還是你甩了他。為什么分手?恐怕你是早就知道了消息吧?” 消息?什么消息?顧曉晨起身的動作停下了,困惑地望著他。 “據(jù)說他沒有得到半點股權,就被踢出伍氏了?!敝艹菨刹患膊恍煺f道。 沒有半點股權?被踢出伍氏? 顧曉晨是震驚的,更是詫異的。 他不是伍家的兒子嗎?按照道理來說,他怎么會連半點股權都得不到?伍氏在他的掌管下發(fā)展如何,這是無庸質疑的事情。她凝望著周城澤,試圖想要找尋到一絲虛假成分,卻硬是沒有找到。 腦海里跳出兩個字——不信! 顧曉晨動了動唇,胸口卻堵得發(fā)慌,“周總,空口無憑,有些話不可以亂說。” “亂說?”周城澤輕笑了一聲,眼底迸發(fā)出森冷的寒光,陰霾說道,“你可以去問問他,我有沒有亂說!他已經(jīng)不再是伍氏的總裁,連個經(jīng)理的位置都輪不到他!失去了伍氏,失去了賀總的光環(huán),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你之所以和他分手,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嗎!想要攀高枝,卻發(fā)現(xiàn)沒有找準目標!”周城澤眉宇凜然,陰霾地用言語中傷她。 面對他的冷冽指責,顧曉晨錯愕的神情漸漸消散,剩下的惟有平靜。 “說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再見?!彼琅f保持著最后的冷靜,不讓自己被他的話語挑撥心緒。 盯著她那張看似安然柔和的白皙臉龐,實際卻是頑固到了極點,周城澤猛抽一口煙,眼眸微緊,男聲沉了幾分,譏諷說道,“怎么?你該不會是想回到他身邊!” 顧曉晨慢慢起身,挺直了脊背,迎上周城澤。 這么瘦小的她,卻在這一刻迸發(fā)出強大的氣場,她望著他微笑,如此平靜的語氣,客觀理智地說道,“沒有股權,那又能代表什么。就算他離開伍氏,照樣能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br> 像他那樣的男人,注定不會平凡。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言語之間透出一絲維護傾慕,周城澤清楚察覺。手指微微用力,那支煙索性被掐滅在煙灰缸。她的笑容太過安寧,安寧到讓他覺得煩躁??墒沁@抹笑容,卻不是因為他而綻放。 不知道是滋味翻滾在心里,周城澤眼眸一緊。 顧曉晨生疏客套地說一聲“再見”,微笑著轉身,朝著會議廳的大門走去。 “你要回到他身邊?”周城澤冷冽的男聲從身后傳來,他的目光像是兩道光束也在同時直射向她,分明是警告嘲諷,卻有些試探,“哪怕他一無所有,一切都要重頭來過?!?/br> 顧曉晨脊背一僵,小手輕輕地握緊成拳頭。 她并沒有回頭,這個時候,似乎是做了決定一樣。 忽然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 重頭來過的時候,需要能夠互相扶持的朋友不是嗎。 唇角微微上揚,她的笑宛如陰云過后的天空,晴朗到不可思議。 周城澤靜心等待著她的回答,卻像是在等待一場判決。他凝望著她的背影,此刻的他,竟然是如此掙扎。既希望聽見她毅然否決,可又有一絲希望她肯定的答案。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是這樣矛盾。 顧曉晨沒有再多說什么,回頭望向了他,露出燦爛的笑容,突兀地說道,“謝謝周總?!?/br> 周城澤有一瞬愕然,眸底滿是驚訝。 她竟然會說謝謝…… 顧曉晨收回了視線,雙手握住門把手,將門打開了。 一陣清風迎面吹拂而來,她從容地大步離去。 謝謝他的點醒,讓她終于有了決定。 …… 經(jīng)理蔡樺已經(jīng)順利簽下了協(xié)議,顧曉晨走到休息間和她會合,兩人隨后離開了海升公司。對于周城澤的特別點名要單獨談談,蔡樺并沒有多說什么,想必也是料到他們之間可能認識。 顧曉晨亦是保持著沉默,不作任何解釋。 走出海升公司的辦公大樓,前方的路邊停了一輛轎車,正是方才送他們前來公司轎車。蔡樺抬手瞥了眼手腕的鐘表,輕聲說道,“現(xiàn)在都四點多了,顧助理,我放你下班了。反正現(xiàn)在回公司也已經(jīng)下班了?!?/br> “謝謝經(jīng)理?!?/br> “你要不要搭車?”蔡樺好心問道。 “不了,不大順路?!鳖檿猿繐u了搖頭,與她揮手告別在海升公司前。瞧著轎車載著蔡樺離去,她拿出手機,堅決地按下了那串號碼。電話被接通,簡短的幾句話,她立刻攔下一輛車。 海升公司的大樓旋轉門,一行人恰巧走出。 周城澤朝著前方走去,視線瞥見那抹鉆進車內(nèi)的身影,忽然腳步一窒。 車門一關上,的士朝前駛去,消失在大道盡頭。 夕陽西下,天空絢爛多姿,晚霞布滿了蒼穹。 侍應生帶領著顧曉晨朝著西郊高爾夫球場的某處場地而去,坐在車上,顧曉晨抬頭望去,遠遠瞧見他頎長身影正沐浴在夕陽的光輝下,雙艘握著球桿,那樣完美的姿勢將球準確擊出,劃過空中,形成一道拋物線。 車子在小道上停下,顧曉晨下了車,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伍賀蓮徐徐側身,單手一甩,帥氣地將球桿擱在肩頭,抬眸望向她。 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顧曉晨停下了腳步,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笑靦腆羞澀,略微有些緊張。 她剛要開口,伍賀蓮卻沉聲說道,“美國,你愿意去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