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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他的臉上有青色的光芒閃過,光芒消逝,他平平無奇的面容便成了竹染的模樣。 事態(tài)忽然有些撲朔迷離。 符念記得那日在云來殿外爭吵過后,便再也沒有見過竹染。他不在乎竹染的行蹤,況且他那時沉浸在師尊遺體毀滅的悲痛中,根本沒有閑心去管竹染去了哪兒。 他怎么來了羅剎山?還有……他怎么會是半妖人? “竹染你——” “我知道尊主詫異?!敝袢敬驍喾畹脑?,哂笑:“還記得六年前么?尊主?你在山下?lián)斓轿遥莻€時候的我正被一群男子調(diào)戲,我便騙你我是秦樓楚館里的小倌。其實不是的。” 竹染踱步,娓娓道來:“我是生長在羅剎山的半妖人,我的兄長竹箬,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待我最好的人。半妖人天性恃強(qiáng)凌弱,我在族中靈力弱小,每每被欺負(fù),兄長總是替我出頭。他有著高強(qiáng)的靈力,但卻是族人中的異類?!?/br> 他頓了頓,過了一會,重新開口。 “我的兄長竹箬,討厭食用人類的尸體?!?/br> 竹染笑容譏誚,恍如一朵帶刺的花。 多么可笑,身為一個半妖人,竟然厭惡自己的本性。竹染笑著,臉上呈現(xiàn)一種無奈蕭索。 時光翻覆,竹染仿佛在一夕之間回到了年少,回到了那個那個安靜沉緩的下午。 他與他的兄長一同立在棲滿陽光的廊廡下。那個溫柔而挺拔的男子還陪在自己的身邊。 “小染,人類是無辜的,我們以后要壓制自己食人的本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去殺人?!鄙硇雾犻L的竹箬撫摸著年少的竹染,聲音溫柔,無限繾綣。 “哥哥,那我是怪物么?” 年少的竹染皺眉清秀的眉眼,看著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發(fā)問。 “小染怎么會是怪物呢,小染啊,是哥哥最重要的寶貝。”高大的男人展唇一笑,用手勾了勾竹染的鼻尖。 “哥哥會永遠(yuǎn)對小染好,對么?”竹染皺著的臉上旋即蕩漾開徐徐笑意。 “對,哥哥永遠(yuǎn)都會對小染好,以后啊,誰再敢欺負(fù)小然,哥哥絕不輕饒,好么?” “好!小染以后也要保護(hù)哥哥!”小竹染雀躍而驕傲。 “哈哈哈,等小染長大再說罷…………” 日月輪首,白云蒼狗。 溫柔含笑的話語恍如昨日。而世事皆變了從前的模樣。 他的兄長竹箬,真的是這世上待他,最好最好的人…… “亦如,你知道么?我很早就想殺你了?!敝袢緜?cè)眸,目光陰翳:“在你用藤曼貫穿我兄長的胸膛的時候,我就想殺你了?!?/br> 亦如臉上沒有絲毫慌張,她平靜地不能再平靜,像一灘沉默死潭。 她不害怕死,在顧似死的時候,她就期盼著死亡的到來。 她這五百年永恒的壽命,于她不過是沉重的累贅和無盡的折磨。 竹染慨嘆:“只是可惜,那個時候我靈力低下。什么也做不了。哥哥死后,我一直在找機(jī)會報仇。我聽說人間有一種叫做血族的種類,他們的血可以讓人增強(qiáng)靈力,于是我便私自逃出了羅剎山。半妖人只能活在羅剎山的禁制里,離開羅剎山太久便會慢慢喪失靈力,腐爛而亡?!?/br> 竹染苦笑:“我在人間找了一個月,根本沒有找到什么血族人。但是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有一天,我來到一座山下碰到一伙紈绔子弟,他們逼迫我與之茍且。我靈力幾乎喪失,根本無從抵抗。那個時候,我感受到絕望。” “然而就在這時候,我碰到了你,尊主?!敝袢究聪蚍睿抗獬辆彾崎L。 時間太久,竹染若不提起,符念都快忘了。 他模糊地回憶一下,是了,他是山下碰到了被欺負(fù)的竹染,那時一伙人正圍著他,符念看不慣恃強(qiáng)凌弱,便殺了那些紈绔子弟。他原本想任竹染自生自滅,豈料他卻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好人做到地將竹染帶回了夜行淵,而竹染蘇醒后,便不走了。 他記得竹染向他討要過他的血液,他沒有給。符念是血族之主,他的血液可以令人永生,無數(shù)凡人曾對他的血液冒死趨之若鶩。可他憑什么施舍給這些人呢? 于是他戲謔著對竹染說:“你一個卑賤的人,憑什么跟我提要求?不如,用你的身體來換?” 他記得當(dāng)時的竹染毫不猶豫便答了好。 速度快得令他訝異。仿佛流水過石。他不過是看竹染長得與他師尊有幾分相似玩笑一說,沒想到竹染竟然真的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之后,符念給了竹染血液,也才有了后來二人的廝混。 可是后來……為什么竹染沒有走呢? “竹染,我并未囚住你,你得到血液之后若想報仇,隨時可以離開夜行淵。為什么,你要到如今才來羅剎山?” 符念捉摸不透,竹染付之一哂:“我何嘗不想離開,我是在喝了你的血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被你束縛了。如果我離你太遠(yuǎn),就會四肢僵硬,漸漸麻痹。” 符念長眉一挑,他倒沒想到自己的血有這種效果,難道是因為半妖人的怪異體制而產(chǎn)生的副作用? “所以你此行來羅剎山,算是跟著我的腳步來報仇的了?!?/br> 符念得出結(jié)論,反問。 竹染笑得柔弱:“大部分是為了報仇,小部分是為了化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