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掃了四方，冷沉的目光匯聚在徐任身上，然后“啪”地給了他一巴掌：“逆子！”

    這一巴掌下去，高老頭臉上的風(fēng)怒稍有緩和，而徐任卻嚇得“撲通”跪了下來。

    “爹、爹，我……”

    “你給我住口”冷沉的呵斥擲下，中年男子將目光看向了高老頭：“方才的對(duì)話我都聽到了，高老頭，你先回去罷，我會(huì)給你們一個(gè)交代的?！?/br>
    高老頭面容顫抖：“徐老爺……”

    “回罷，我還得教訓(xùn)這孽障幾句?！?/br>
    徐商戶擺擺手，一張臉上皆是哀慟。高老頭見此，喉嚨滾了滾，終究沒有出什么，轉(zhuǎn)了身緩緩地走了。

    昏暗的夜色中，廊廡下的家丁四下退去。跪在地上的徐任也跟著徐商戶進(jìn)了門。

    屋內(nèi)，燈火明媚，明黃的黃光照亮一室綺秀。

    香案金篝、羅紗衾被。

    徐任便跪在這一片綺秀中，雙手挼搓，面容恐懼而緊張。

    “爹，是那高茵茵勾引我的，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

    “好了！”

    負(fù)手站在前方的徐商戶出聲，緩緩回過頭來。

    “我有沒有教過你，做事要不留后患？”

    聲線平靜，不帶一絲憐憫。如同沉寂萬年的死潭。

    剎那間，徐任臉上的恐懼凝固了，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茫然睜大的眸子里滿是怔愣：“爹，你的意思是……”

    徐商戶冷目：“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高茵茵都留不得。我徐商戶的名聲決不能毀于一旦，所以我徐家的孩子，也只能從高門小姐的肚子里出來！”

    徐任點(diǎn)頭狂喜：“爹，那我應(yīng)該……”

    “你自己掂量著，找個(gè)合適時(shí)機(jī)把人做了。”

    冰冷的聲音，像堅(jiān)硬不化的寒冰。

    冰得站在屋外悄然靜立的某人失了魂魄。

    黑黢黢的夜幕里，高老頭雙膝打顫，抵在門板上的手屋里垂下，一張老臉上都是憤恨與怨念。

    “畜生……”

    半晌，他游蕩在回廊上，咬著牙吐出兩字。

    “徐任是個(gè)畜生！”

    “徐家人都是畜生！”

    無聲的嘶吼，沉默的咆哮。

    高老頭臉上的憤怒呈現(xiàn)到極致，干枯的手指緊握成拳。

    他想踢開拿到精致的檀木門，沖進(jìn)去，將鋒利的匕首捅入屋內(nèi)那兩個(gè)畜生的胸膛。

    他想看到他們臉上的丑惡轉(zhuǎn)變成恐懼，想看到殷紅而冒著熱氣的血液從他們的胸膛汩汩流出。

    他想，特別想。

    憤怒的情緒是一只發(fā)狂的野獸，奔走而來，蠶食了它所有的理智。

    就這樣，鬼使神差的，高老頭拾起了廊廡下一顆碎石。

    他發(fā)狠地箍著，腳步踉蹌地往前走。然而在心神過分激烈作用下，他沒走了兩步，就被石階絆倒在地。

    “咚！”

    碎石墜落在地，不遠(yuǎn)處的檀木門“豁”地驚開。

    徐任和徐商戶站在門口，站在明晃晃的燭光里，望著階梯下被絆倒的人，目光陰冷而寒厲。

    “來人！把高老頭和高茵茵都給我拿下！”

    幾乎是聲音出口的一瞬間，高老頭便轉(zhuǎn)身往回跑，面上的憤怒褪去了，只剩下驚恐。

    他奔跑的方向?qū)?zhǔn)那個(gè)破敗的小屋。

    在那個(gè)小屋里，他的女兒還在滿心期許地等待著他。等他回去，等他的好消息。

    而現(xiàn)在，面前的畜生卻想要了她的命。

    現(xiàn)實(shí)太殘忍了。

    他想補(bǔ)救，但是連編造謊言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他能夠做的，就是跑得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妄圖用自己老枯孱弱的身軀，去阻擋那些即將降臨在自己女兒身上的血雨腥風(fēng)。

    “抓住高老頭！”

    “抓住高茵茵！”

    明火執(zhí)仗，叫喊聲此起彼伏。

    高老頭竭盡全力奔跑著，在一片吶喊聲中跑到了破舊的小屋前。只要再往前幾步，他就可以沖到屋子里了。

    但是，他的卻腳步猛地止住。

    時(shí)間靜止。

    高老頭怔在了原地，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

    一個(gè)紅衣如火的女子站在門前，華麗的衣衫鑲嵌繁復(fù)金線，是喜服。女子布滿黑色傷疤的臉上蕩漾著微笑。

    “爹爹，徐公子不會(huì)娶我，是嗎？”

    她輕輕開口，聲音婉轉(zhuǎn)得像四月的黃鸝。

    第95章 晉河

    紅色的喜服，是徐任親手送給高茵茵的禮物。

    高老頭記得，他把這條茜裙藏在了箱子里。高茵茵是什么時(shí)候找到的，他不知道。

    他現(xiàn)在知道的，就是她的女兒已經(jīng)知道一切了。

    就算他想編造一個(gè)虛假而甜美的謊言，也沒有機(jī)會(huì)了。

    “快??！他們就在前面！”

    “大伙快沖！老爺說抓住了有賞！”

    “快?。　?/br>
    …………

    興奮的叫喊聲近在咫尺，瘋狂的暴徒即將降臨。

    身著喜服的女子笑得哀傷，沒有一絲懼意。

    “茵茵！”

    高老頭來不及思考，拔腿向前，將那個(gè)衣著華麗的人護(hù)在身后。

    他的手觸碰到高茵茵的纖弱臂膀，與此同時(shí)，持著棍棒的家丁也已經(jīng)趕到。

    “老爺說了！不能讓他們出徐府，亂棍打死！”

    “亂棍打死！”

    “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