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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是去上余殘害同門,你還是別去了,因?yàn)槟愕耐嫖锱R死前說了,不想讓你為難上余的人。還有……” 江燁修頓住。 符念不耐煩:“還有什么?” 江燁修:“他說他信你” 他說他信你…… 信你…… 符念面目微怔,遽然,他仿佛回到很久以前,在夜行淵的殿門下,青玉拿著晉河十具尸體逼問他:“符念,你問問,在場的每一個人,有誰會相信你么?”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信他。 可是場外,卻走來了一個容顏清絕男子。 陌卿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平靜地看著四方,吐出來的一字一句都堅(jiān)定不移,他說:“我信” 自始至終,他都在相信他。 甚至比他自己,還要相信。 符念驟然間,亂了,理不清了。 是場孽緣。 第108章 贖罪 翌日,符念站在了上余山下的不遠(yuǎn)處。 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感受著孟桓于江燁修靜默的壓抑,他終究是逃了出來。 沿街的路上,他聽到無數(shù)鎮(zhèn)民在叫好,雖然臉上仍由憤怒,但臉上還是帶著欣慰的。 他們奔走相告。 “聽說上余昨天把符念的同伙殺了,想必那符念也在劫難逃了!” “這個符念??!血腥狂暴,真是沒有心喲,沒有心……” 符念平靜的聽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忽然,有一個小伙子笑靨如花地拍了拍符念的肩膀,樂呵呵地:“兄弟?你不開心么?符念的同伙死啦!符念那孽畜應(yīng)該也活不了多久了” 符念盯著他:“開心” 小伙子:“喔,這就對了,雖然符念那叛賊還沒有抓到,你也不必太憂心了,上余會替天行道的?!?/br> 替天行道? 符念嘴角扯了一下,釀出陰毒的笑。 既是替天行道,那該殺的人不應(yīng)該是他么? 為什么不殺了他? 怒火忽然竄天而起,熊熊燃燒。 為什么不殺了他? 既然沒本事殺了他,殺陌卿又算什么本事?! 沒有回答,那小伙子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符念呆呆地站在原地,是麻木的、蒼涼的。 他這個惡魔就站在人群中,人們毫不知情,依舊笑靨如花。 片刻之后,符念站的地方已經(jīng)換了,他站在上余山下,隔著層層綠樹疊嶂,他看不到門樓。 符念也不急著看見,此地距離上余山下還有一點(diǎn)距離,他本可以直接在上余山上落腳的,但是他沒有。 之所以沒有,他想慢慢走一段路,也許,走到道路盡頭,事情就會有所不同。 一個人一旦披上了血腥的皮囊,便再難脫下。 就好比一個人做了一件錯事,被人記住了,那他整個人便都是錯的。 而符念,將這件錯事做到了極致,他殘殺同門,淬煉血鬼。 這根本無可饒恕。 所以,他血腥,他活該受人唾棄、咒罵。 人是恨不得他死的。 可這些人不知道,符念也恨不得自己死。 夜深人靜的時候,符念無數(shù)次在夜行淵的屋頂上傾倒身軀,任憑自己從高空墜下。 死亡對于他來說,從來都不是湮滅,而是重生。 但是他永遠(yuǎn)都重生不了,從高空墜下去,他只會完好無損。 他的不死不滅之身,是束縛他重生的枷鎖。 可是現(xiàn)在,這痛苦又加深了一層。 陌卿,也沒有了。 正午的陽光強(qiáng)烈,符念高大的身軀穿梭在細(xì)碎的光斑中,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抬頭,遠(yuǎn)處一座座廊橋。 上余山下多風(fēng)雨,十里廊橋至門樓。 十里廊橋,是通向上余的必經(jīng)之路。 走過這十里廊橋,就到了上余的門樓。 符念忍不住幻想。 他的尸體真的掛在上余的門樓上么? 就是那個會跟在他身邊小心喚他尊主的人?那個被他強(qiáng)吻之后眼尾會發(fā)紅的人?那個無論他如何惡言相向依舊甘之如飴的人? 會在哪里么? 陌卿?你在哪里么? 符念重新往前,他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得慢、走得緩,像是在歷劫。 可無論他走得有多慢,一條路總是有終點(diǎn)的。 在他一步步踏過那些斑駁的長廊之后,他終于到了上余山下。 依舊是六年前的模樣。 白色門樓,石柱鼎立。 一圈上余的弟子守在門樓邊,白衣飄飄,戒備森嚴(yán)。 符念站在綠樹后,一時半會沒有看見陌卿的尸體。 他內(nèi)里猛地一顫,他是不是……沒死? 胸腔里一股莫名的激動翻涌著,然后他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循聲望去,在門樓旁邊的滯留著一些粗布衣衫的人。 再定睛一看,他看清了。 那些人的前方立著一個約莫丈來高的架子。 夾子的中央用木繩幫著一個人,這個人,垂著頭,頭發(fā)披散,衣衫紅得發(fā)黑。 符念盯著這個架子上的人,認(rèn)真辨認(rèn)。 日光熹微,云翳擋住了日頭。 在驟然投下的陰影里,符念看明白了,是他。 是陌卿。 就是那個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喚他尊主的人。亦是那個,他強(qiáng)吻之后,眼尾會泛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