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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晉桓近日在宜陽處理分壇事物,前些日子驚聞九天門的獻祭出了紕漏,這才連夜長途奔襲返回,小半月不曾真正合眼。 這一路上他遭遇了薛遙數(shù)次截殺,門人幾乎全軍覆沒。方才同薛遙一場惡戰(zhàn)后又摔下山崖,饒是林晉桓修為深厚,此時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林晉桓深知薛遙所言不假,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撤了手。 林晉桓這邊的力量撤去,薛遙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順勢從石壁上跌落,仰身靠在石壁之上。 此時天邊的烏云散盡,露出了一輪圓月。月光下可以看到薛遙光潔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他身上的衣袍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顯然已受傷不輕。 裝模作樣,林晉桓垂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他不欲再同薛遙廢話,轉(zhuǎn)身拂袖向后掠起,衣袍翻飛間就落到山崖的另一邊。 林晉桓挑了個相對干凈的地方坐下,既然眼下無法離開,那便抓緊時間調(diào)息。入定前他突然開口對薛遙說道:“你殺不了本座?!?/br> 薛遙的眼風輕掃了林晉桓一眼,沒有搭話,自顧自閉眼運功療傷。 林晉桓的名字聽上去挺正派,其實說他是魔頭都是在抬舉他。別看他長得一副好皮囊,干的卻全是十惡不赦的勾當。 九天門專修邪道,乃魔道之首,數(shù)百年來肆虐橫行九州,造下殺孽無數(shù)。林晉桓便是九天門的門主。 人間千年,天下都改朝換代了好幾輪,九天門卻在滾滾的洪流之中屹立不倒。千年間九天門為了鞏固自己的根基恣睢無忌無惡不作,九州大地仙門百家慘遭數(shù)次血洗。 更加天怒人怨的是,每隔十五年九天門就要舉辦一次祭神大典,將十五年間不斷搜羅的三千名男女活祭給邪神。 不少平民百姓甚至是仙門家族為了得到九天門的庇護,不惜遁入魔道以身飼魔。以至于九天門信徒眾多,根系龐大,早已成為九州上下的一顆毒瘤。 朝廷雖不干涉道門之事,但九天門的存在已然是朝廷的心頭大患。歷代皇帝出兵討伐了九天門數(shù)次,九天門也多番易主。 但幾經(jīng)輾轉(zhuǎn),如今的九天門還是回到了十代單傳的門主林晉桓的手上。 林晉桓有些心煩意亂,因為眼下又到了祭典的日子。半月前他收到大護法延清的傳訊,延清在信上說九天門內(nèi)用于活祭的三千祭品出了問題,望他速歸。 在這緊要關(guān)頭,他卻和一個心懷鬼胎的鬼修困在這谷底。 第2章 傅長春 鬼修在身體方面向來天賦異稟,無論受多重的傷,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復(fù)原。如今二人又身陷鬼境之中,四周鬼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對薛遙養(yǎng)傷來說頗有助益。 第二天天未亮,昨夜還重傷無法站立的薛遙,眼下卻已經(jīng)好了大概。 此地雖說是鬼道圣境,但畢竟不是竹林境的后花園。薛遙昨夜大言不慚地說只有鬼修引路才能走出這里,其實并不完全屬實。他沒有告訴林晉桓的是尋常鬼修想走出此地也是九死一生。 林晉桓此人雖陰險狡詐喜怒無常,但修為武功卻是公認的獨步九州。薛遙暫時只得放下了誅殺林晉桓的念頭,先利用他走出此地再另行計較。 “一會兒出去的時候把你的魔氣收斂一些。”薛遙站起身來對林晉桓說:“此地不留活人,若是驚動了駐守在此處的的監(jiān)魂使,你我都走不出去。” 薛遙原以為以這邪魔歪道的臭德行,定不會將監(jiān)魂使放在眼里,說不定還會大放厥詞一番。誰知林晉桓只是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待二人開始往樹林進發(fā)時,林晉桓身上果真一絲氣息也感受不到了,一眼望去像一尊精致的尸鬼。 林晉桓接任教主的這十二年間其實過得并不舒心,為了收拾之前的爛攤子幾乎每天都在忙于奔命。像現(xiàn)在這樣閑庭信步——姑且叫做閑庭信步地走在清晨的林間,對他來說有一種久違的新奇。 他不緊不慢地綴在薛遙身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片樹林。 這片樹林大得像沒有邊際,陽光透過樹葉照在林間,樹木隨風擺動,似與尋常的樹林并無不同。越往林子深處走去越不見嶙峋的白骨,四周一副平靜祥和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這片林子里沒有風聲,水聲,蟲蟻走獸的聲音。除了二人的腳步聲之外毫無生氣,像一張定格的畫卷。 更讓人驚訝的事,二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大半日,卻沒有遇見一個活物,連想象中的魑魅魍魎也都沒出現(xiàn)。 “據(jù)本座所知,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鬼修都能在鬼道圣境來去自如?!绷謺x桓邊走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可見你在竹林境中地位不低?!?/br> 薛遙面上不動聲色,自己心里也覺得詫異。這也是他第一次來到此處,這鬼修圣境和傳說中的有點不大一樣。 林晉桓沒等到薛遙的回答,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他隨即說道:“也不對,就算是殷婆婆親自來到這里,也未必有這般容易。” 薛遙沒有說話,只是憑感覺帶著林晉桓往前走去。他沒有告訴林晉桓的是,他對周遭事物隱隱地有一種熟悉感。 以二人的腳程,行路一整天竟然都沒有走出這片密林。太陽逐漸落山的時候,路邊隨之亮起了一點一點的綠光。林晉桓原以為那綠光是流螢,待他走到近前一看,才發(fā)現(xiàn)路邊亮起的是一簇簇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