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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二人聯(lián)手打開的蓋子此刻又一寸一寸壓著薛遙往下開始閉合,很快就要重新關(guān)閉起來。 這樣才對,林晉桓想。沒有希望的事就當(dāng)它從來不曾存在過。 湖里的生魂察覺到了林晉桓的氣息又開始蠢蠢欲動,他們拖著步子從四面八方貪婪地向林晉桓圍合而來。無數(shù)雙空洞的眼睛盯著林晉桓,人人都想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血rou。 林晉桓想他要走了,這個鬼修耽誤了他不少時間,不知道九天門里現(xiàn)在的情況是怎么樣。他又想起跌下萬斷崖之前延清告訴他探訪到了關(guān)山玉的消息,希望這次可以有所收獲。 臨走前他無意識地往漆黑的棺槨又望去一眼,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睜大了眼。 他看見棺材內(nèi)忽然強光大盛,一柄漆黑的劍驟然出現(xiàn)。這柄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強行卡進棺槨的最后一絲縫隙里,蠻橫地將棺槨重新撬開。 林晉桓想起來了,是那柄鬼氣化成的長劍。此劍身細長,通體漆黑,不是凡器。 棺槨再次被薛遙一寸一寸強行撐開,劍與檀木的相交處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一片白茫的光亮里林晉桓先是看到薛遙的劍身,再看到薛遙骨節(jié)分明的手,接著看到他撒滿血的衣襟。 最后棺槨被完全打開,林晉桓看到薛遙的一雙眼睛。 薛遙半跪的棺材里,他雙手持劍,嘴角似乎帶笑,眼睛在強光下又黑又亮。 緊接著他從棺木里飛身而出,帶著勢不可擋的劍氣,舉起劍向林晉桓當(dāng)頭劈來。 林晉桓沒有閃躲,劍砍在了他的左肩,薛遙也在擊中林晉桓的一瞬間就倒了下去。林晉桓先盯著自己滴滴答答流血的傷口,又看向漆黑的劍身,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劍柄上的刻著的劍銘上。 少修。 林晉桓想起來了,阿遙的劍也叫少修。 林晉桓望著劍銘,一下子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肩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血順著手臂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積成了一個小洼。 “會不會……”林晉桓不敢把自己內(nèi)心的猜想說完。 林晉桓已經(jīng)無法思考,他上前抱起不知是死是活的薛遙,也無所謂要不要偽裝成鬼修了,轉(zhuǎn)身往出口的光亮處飛掠而去。 這一路他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毫無章法。 “如果是他…..” 林晉桓發(fā)現(xiàn)自己不敢想下去,無數(shù)冤魂像聞著血味的野獸一樣,一窩蜂地朝林晉桓涌來,沒有休止般爭先恐后地撕扯著林晉桓。 “我……” 死而復(fù)生這種事他都愿意去相信,林晉桓覺得自己離瘋了不遠了。 萬斷崖東面的一座山上憑空裂開了一道口子,林晉桓帶著薛遙從地縫里躍出來,二人終于離開了鬼境。 林晉桓渾身是血,他將薛遙小心平放在地面上,便背過身去坐下調(diào)息,不再看他一眼。 薛遙早就醒了,但是沒有出聲。他只是躺在地上看著林晉桓,心里莫名涌起一個念頭,覺得自己像認識他很久了似的。 “林晉桓…我…”薛遙此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只是望著林晉桓的背影無意識地開了口。 林晉桓的背影瞬間有些僵硬,他佯裝鎮(zhèn)定的回頭看向薛遙。十四年前的薛遙也是這樣在一片血泊里喊著林晉桓的名字,下一刻就在他的手上斷了氣息。 此刻薛遙的眼神和林晉桓記憶中的眉眼再次重疊,這一幕狠狠刺痛了林晉桓,他的嗓子眼里驀地騰起了一股血腥氣。 林晉桓有些茫然地向前將薛遙抱起來,像是替十四年前的自己了卻多年的遺恨,親手將十多年來日夜回溯在腦海里的動作補完,他有些害怕那些無盡的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 “阿遙…”他將腦袋埋進薛遙的頸間,似要填補他所有的遺憾。 薛遙短暫地清醒過來,他一把拍開林晉桓的腦袋,低頭咳了一聲,不耐煩地說道:“誰是你狗屁阿遙。” 林晉桓這才回過神,將薛遙重新按回在地。他一手護住薛遙的心脈,另一只手強行探進了薛遙的內(nèi)府。 他迫切地需要確認一個答案。 沒過多久,林晉桓就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氣一樣頓住了。他一言不發(fā)地呆立在原地,像一尊靜默的石像。 因為無論他如何探尋,薛遙的內(nèi)府中沒有一絲一毫關(guān)山玉的氣息。關(guān)山玉是當(dāng)年林晉桓讓巫醫(yī)谷的秦玉岫放入薛遙的內(nèi)府里,早已融入了阿遙的骨血,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把它取出來。林晉桓不能,秦玉岫復(fù)生也不能,神仙下凡也不能。 林晉桓細細用手摸索薛遙的臉,那是一張貨真價實的臉,沒有任何易容偽裝。這個薛遙從里到外就是一個普通鬼修。 他不是阿遙。 林晉桓猛地站起身,腳步不穩(wěn)似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早該知道,他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得償所愿這四個字。 薛遙不想再搭理發(fā)瘋的林晉桓,掙扎地坐了起來,準(zhǔn)備趁機離開。 “我最后問你一遍,你究竟是誰?!绷謺x桓像是回到了薛遙第一次見他的樣子,高高在上,神色傲倨。 薛遙勉強自己站起來,他抬起手狠狠抹了抹嘴角,冷聲說道:“竹林境左使薛遙?!?/br> “好一個殷婆婆” 林晉桓在原地踱了兩步,串聯(lián)起了所有線索。他眼里“騰”地升起濃烈的魔氣,一時間邪光沖天,狀似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