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為了這個(gè)法器,他們被看管法器的人一路追殺出鎮(zhèn),鎮(zhèn)外冰天雪地,晏明拉著他一路狂奔,跑到半路時(shí),晏明突然把他往旁邊一推,他便抱著聚靈塔,一個(gè)踉蹌順著旁邊的斜坡滾了下去。然后他就聽見人追著晏明離開,他從冰雪里爬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四肢都被風(fēng)雪凍住,他整個(gè)人都僵了,心也冷了。 他抱著聚靈塔,他覺得害怕,特別害怕。 這種害怕不是因?yàn)樗床坏?,不是因?yàn)樗f不出聲,也不是因?yàn)樗赡芩涝谶@片茫茫大地。而是因?yàn)?,他不知一個(gè)人的生死,不知一個(gè)人的離開,不能為那個(gè)人的活著與死去做任何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從骨子里的無力,那種無力感讓他站起來,他爬上斜坡,然后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摩挲過地面,順著他摸到的足印,往前爬過去。 他不知道他爬了多久,也不知道那路多長,他什么都不想,也不敢想,他只覺得,如果他找不到那個(gè)人,就這么一直找下去,找到他死為止。 于是他一面努力發(fā)出“啊、啊、啊”的聲音,一面摸索著往前,直到最后,終于有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人好像已經(jīng)被埋在雪里,他的手硬得像石頭一般,握著傅長陵的動作,似乎都做得極為艱難。 然后他沙啞出聲,叫了一聲“長陵”。 傅長陵在短暫驚愣之后,連忙伸手去觸碰那人,他感覺到那人幾乎已經(jīng)被雪埋住,慌忙伸手將雪扒拉開,然后將人從雪里拉扯出來。 他不知道晏明受了多少傷,也不知道晏明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只知道晏明身體里真氣幾乎已經(jīng)用盡,整個(gè)人軟軟靠在他肩頭,身體已經(jīng)開始冰涼下去。 傅長陵慌忙畫了一個(gè)療傷陣法,讓這個(gè)人靠在他肩頭,然后手握著聚靈塔,從聚靈塔里運(yùn)轉(zhuǎn)靈力一路輸送到晏明身體里。 晏明一直沒說話,傅長陵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好還是沒好,他顫抖著身子,拼命給對方輸送靈力,直到對方的金丹再也無法容納下更多靈氣,他才終于罷休。 可這樣對方也沒有說話,也沒有醒來,他不知道怎么辦,他沒有辦法。他費(fèi)盡心機(jī),最后終于力竭。 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將晏明放下來,他就躺在他身側(cè)。 他拉著晏明的手,湊過身去,輕輕吻上了對方的唇。 晏明的唇很涼,但很軟。 當(dāng)吻上他的那片刻,傅長陵突然覺得,這天地都安寧了。 原本疾風(fēng)狂雪,可一切都緩慢下來。 雪花如絮如羽,溫柔又安靜鋪灑于天地,將方才所有打斗、所有鮮血、所有絕望不堪統(tǒng)統(tǒng)埋葬,只留白茫茫一片。 而他們兩躺在血色的陣法里,成為那天地唯一的顏色。 他拉著晏明,他親吻他,他第一次感覺到晏明的溫度,在冰雪里,那一份暖被襯得炙熱到令人顫抖。 他的眼淚混雜著血落在那個(gè)吻里,讓那個(gè)吻帶著血淚的味道。 他看不見,他說不出,可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哪怕生命到此便是盡頭,他也沒什么甘心。 于是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無人曾告知這是什么感情,可他卻在那一刻,無師自通。 他顫抖著手,哽咽著將指尖落在晏明胸口,然后一筆一劃,他寫在他心上。 “晏明,我喜歡你?!?/br> “晏明,傅長陵,想同你在一起?!?/br> 第16章 寫完這句話后,他將人攬進(jìn)懷里,他內(nèi)心平靜又安寧。 過了片刻后,懷里的人突然動了動,傅長陵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慌張發(fā)出“啊啊”的聲音,試圖叫醒晏明。 晏明終于出聲,只道:“水?!?/br> 傅長陵趕忙給了他水囊,晏明喝了幾口水,傅長陵便扶著他起來。 晏明還沒緩過來,傅長陵便背著他,由他指路,往城邊走去。 晏明靠著他的背,傅長陵覺得心跳得特別快,他不知道剛才晏明有沒有醒,也不知道晏明是否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無數(shù)次想開口問,卻又在開口的前一瞬失了勇氣。 那天晚上他們就在城郊,隨便升了一個(gè)火堆,然后他們兩人坐在火堆邊,一人一口喝著他靈囊里的酒。 他以為晏明不會喝酒,可那晚他卻才知道,晏明酒量不錯(cuò)。 他們一面喝酒,一面聊天,多是他寫,晏明看他寫。 他喝多了些,便胡言亂語起來,他感受著風(fēng)里的寒氣,嘆了口氣,低頭在晏明手心寫:“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不喜歡冬天,我喜歡春天。”傅長陵喝了口酒,繼續(xù)寫道,“臨死前最后一頓酒是在冬夜,想想就可惜。” 晏明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后,他平靜出聲:“你不會死的?!?/br> 他慢慢道:“我說過,要送你出去。” 傅長陵愣了愣,過了一會兒后,他聽見晏明道:“別想太多,我送你個(gè)禮物吧?!?/br> 傅長陵迷惑,晏明站起身來,他往前走了兩步,似是拔出了劍來,片刻后,只聽長劍橫掃而過,劍風(fēng)劃過山河大地,而后風(fēng)雪驟停,氣溫一瞬間開始節(jié)節(jié)攀升,催開萬千春花,花開葉茂,清香被風(fēng)卷席而來,輕柔拂過傅長陵面容,讓傅長陵一瞬睜大了眼睛。 “這是我?guī)熼T秘技,以前師父常這樣哄我開心?,F(xiàn)在花都開了,可惜你看不到。等出去了,”晏明一邊說著,一面回到他身側(cè),坐在他旁邊,喝完最后一口酒,“我辦完事,便會去找你。我會治好你的眼睛,等到春暖花開的時(shí)候,我們再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