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前輩放心，”秦衍平靜道，“您先去休息，他很快就回來了?！?/br>
    “要不我還是……”

    “我去接他吧?！?/br>
    秦衍安撫道：“前輩先休息吧?！?/br>
    說著，秦衍抽出一把雨傘，走出攬月宮外。

    傅長陵順著原路返回，等回到鴻蒙天宮時，已經(jīng)是半夜。

    剛到鴻蒙天宮山腳，他便看見等在門口的秦衍。

    秦衍一身鴻蒙天宮宮裝，白衣繡鶴，環(huán)玉墜腰，手執(zhí)一把繪了蘆葦?shù)挠陚?，在夜里靜靜看著他。

    傅長陵身上紅色的婚服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頭發(fā)凌亂貼在臉上，混雜著趕路濺到身上的泥水，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們靜靜對視，許久后，傅長陵笑起來：“師兄怎么在這里？”

    秦衍沒有說話，傅長陵擦了一把臉：“是我爹你和說我出去了吧？我突然想起來，婚前要討個彩，我去找蘇問機要個好彩頭，他說了，咱們倆會恩愛白頭。”

    “你看我，”傅長陵笑起來，“年紀也不小了，冒冒失失的，想一出是一出，沒想到下了雨，趕得急?！?/br>
    他不停說話，秦衍沉默無言，他靜靜注視著他。

    那一雙眼太平靜，太沉穩(wěn)，以往看著，只覺得是因這個人天生內(nèi)斂，如今來看，才察覺，這不是內(nèi)斂。

    這是無情。

    傅長陵看著秦衍，他動作慢慢僵住。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濃妝艷抹的戲子，在舞臺上敲鑼打鼓唱一出大戲，所有人都在看著，只有他以為自己不是演戲，這是人生。

    他演了這么久，終于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不想信啊，他還想演下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他沙啞開口：“就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明天一切照舊，三日后，塵埃落定，我們成親。”

    傅長陵緩慢抬起頭來，眼里全是哀求：“秦衍，放過我，騙我吧，騙我一輩子，行不行？”

    第101章 前世薄幸，辜負君恩

    秦衍沒說話, 他撐著雨傘, 靜靜看著面前的人。

    傅長陵的喜袍穿在身上, 他不知道怎么的, 一瞬之間, 就想起了幻境之中的傅玉殊。

    他不知道傅長陵此刻看著他, 是不是和傅玉殊當(dāng)年看藺塵遠走時一樣的心情, 明知留不住，卻又拼了命去挽留。

    他只聽周邊雨聲打在雨傘之上，讓他幾乎聽不清周邊的聲音，他張了張口, 低啞出聲：“抱歉?！?/br>
    聽到這一聲抱歉, 傅長陵便知道了結(jié)果, 他突然就平靜下來。

    好像最壞的事已經(jīng)來臨，他驟然生出了一種塵埃落定的冷靜, 他看著秦衍，對面的人神色一如既往，無喜無悲。

    大雨成了一道無聲的簾子, 隔在兩人中間，讓雙方的面容都變得模糊。

    “為什么……”傅長陵克制著情緒, 沙啞詢問, “不早點說呢？”

    “你總是在騙我。”傅長陵忍不住笑起來, “上一輩子騙我，讓我以為你是魔頭，我毀了你, 我殺了你，你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承擔(dān)，苦了一輩子，騙了我一輩子?！?/br>
    “這一世，”傅長陵抬起頭來，他捏著拳頭，保持著笑容，卻覺得眼眶模糊，“你還是一樣?！?/br>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你還是不說。”

    “你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和你說以前的往事，和你說我的痛苦，看著我以為你死了，痛苦愧疚的活著。我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期盼著你回來，我時時刻刻做著噩夢，夢見你死在我面前?！?/br>
    “這些，”傅長陵終于失態(tài)，他盯著秦衍，他再不想克制，再不想講什么道理，他只是盯著他，反問他，“你不知道嗎？”

    “你知道的?！?/br>
    傅長陵笑起來：“萬骨崖的時候，我哭著求你回來。太平鎮(zhèn)的時候，我險些入魔。我希望你回來，已經(jīng)是我心理的魔障，你要承認一句，我就可以從地獄里爬出來，得以救贖。可你沒有，你就這么看著，不聞不問，假作不知?！?/br>
    “然后你繼續(xù)騙我?！?/br>
    “你騙我你喜歡我，你騙我你動心，你騙我你會和我成親，你騙我你會和我在一起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我以為這一世已經(jīng)從頭開始了，我以為我替你當(dāng)了金光寺，陪你去了萬骨崖，我以為我救了你師父救了云澤，我就把一切改變挽回了。”

    “我以為我的罪……我償夠了，所以上天讓你給了我機會?！?/br>
    “你對我心動，你愛護我，你在意我……”傅長陵說著，忍不住抬起手抓住胸口的衣衫，像是剖開胸口，捏緊了心臟，疼得他難以喘息，“秦衍，你可以不喜歡我?！?/br>
    “可你不能騙我啊?！?/br>
    他說著，提了聲音，嘶吼出聲：“你怎么能這么騙我啊！”

    “抱歉，”秦衍垂下眼眸，看著落在地上飛濺而起的雨滴，語調(diào)有些干澀，“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br>
    “那你問過我嗎？！”

    “每一次你都說你在為我好。上輩子，為了我好，你什么都不說。這輩子，也是為了我好，你什么都不說。你能不能和我說哪怕一次實話？！如果上一輩子你同我說實話，我怎么會讓你一個人走到那一步！”

    “如果這一輩子你同我說了實話……”傅長陵說著，他有些茫然起來，緩緩壓低了聲音，“我也不是……不聽你的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