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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云澤靈氣日益稀薄,從業(yè)獄掠奪的靈氣越來越多。大旱、洪澇、草木難生,業(yè)獄活下來變成越來越艱難的事情,然后我聽到他們呼喚我,我醒了過來,醒過來后,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br> “葉瀾騙了我?!苯拱啄笃鹑^,“云澤這些無恥之徒,他們沒有遵守約定,他們沒有關(guān)閉當年四條氣脈通道,他們騙了我們!我發(fā)誓我要回來,我要毀了云澤,讓他們付出代價!可我剛剛蘇醒,能力不足,而業(yè)獄,已經(jīng)等不了我了。于是我們想盡辦法,想要從這四個氣脈中尋找一個突破口,我們努力了兩年,終于有一天,我感知到云澤有一個人,她在召喚我?!?/br> “是越思南?” 秦衍明白過來。江夜白點頭:“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召喚什么,可我感知到她對云澤的恨,于是我從結(jié)界給她傳信,與她達成了共識,我將我的功法交給她,助她快速突破。她有一顆化神期劍修的金丹,又有我的功法,四年后,她便按照我的要求,在問劍城建起了化血池?!?/br> “我們用數(shù)千修士為祭,暫時打通了云澤和業(yè)獄的通道。但葉瀾的封印,非他本人不能開,所以其實當時能夠通過這個氣脈封印的人只有兩種,第一是足夠強的人,第二是運氣足夠好的人。于是我們分成兩隊人,一隊是我和業(yè)獄幾位大能,在越思南這邊陣法的幫助下,以身破界,來到云澤,而其他修為低下之人,則渡過觸之蝕骨的蝕骨河到氣脈封印附近,然后直接將靈體投入氣脈之中。他們的靈體若是運氣好,就能通過氣脈封印,到達云澤之后,就可以試圖奪取云澤修士的身體?!?/br> 江夜白說著,秦衍腦海中就有了具體的畫面。 他恍惚想起來,年少記憶中,從人間來到云澤,他母親抱著他,坐在船上,穿過廣闊的大海,然后遇到巨大的風浪。 船被打翻開去,一個個人消失在大海之中,他母親一直舉著他,將他放在甲板之上。 這些記憶隨著江夜白的話語,變得慢慢明晰,那原本碧藍的大?;梢黄?,一個個修士落入血水之中,立刻發(fā)出痛苦的慘叫聲。 可沒有人放棄,每一個落下去的人,再痛苦,再絕望,他們都會推著還在船上的人,奮力往前。 直到最后一根骨頭都被吞噬,尸骨無存。 秦衍的心顫抖起來。 他感覺有什么在他記憶中翻滾,他仿佛想起來,自己趴在船板上,他母親奮力推著他,大喊著告訴他:“過去,晏明,過去!” 那是業(yè)獄唯一的希望。 在經(jīng)歷靈氣枯竭,干旱洪澇,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死去之后,這用無數(shù)生靈性命開辟的道路,是業(yè)獄唯一的希望。 而那一艘艘小船,一個個船板所承載的,是這一界之人,厚重又絕望的期盼。 “隨著我來到云澤的修士,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他們都在突破結(jié)界的過程里……” 江夜白停住語調(diào),他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他克制著情緒,讓自己盡量冷靜,他看著窗外,語調(diào)平緩:“我過來之后,我以為只有一個人,結(jié)果沒想到,你過來了?!?/br> 江夜白轉(zhuǎn)過頭,看向秦衍,他笑起來:“你運氣真的很好,那么多都沒了,他們穿過葉瀾的封印之后,十分虛弱,根本沒辦法奪舍。只有你,你那時候才四歲,你被你的母親、還有業(yè)獄里的其他人,一個又一個抗在肩上,送到了氣脈結(jié)界前。每一個人都幫你一把,都護了你一下,最后,恰巧有一個孩子的身體本身就沒有神魂,他與你年紀相仿,你進入他身體幾乎毫無障礙,于是你成了他?!?/br> “是秦衍,”秦衍顫抖著聲,“對嗎?” “對?!苯拱茁曇羝胶停八揪蜎]有神魂,所以你這一番奪舍,于天道譜上,根本沒有因果,你可以修習最正統(tǒng)的法術(shù),不必遭受天責?!?/br> “其實那時候,我就該帶你四處逃亡??墒钱敃r越思南被修士圍剿,我自己剛到云澤,也自顧不暇,于是我在你身上留下了護身印記,然后讓越思南安排你先逃。” “你還太小,我怕你暴露業(yè)獄,于是我封印了你的記憶,越思南讓她的高階傀儡關(guān)小娘護送你離開,而我與越思南大戰(zhàn)修士,將他們屠盡在問劍城外,越思南與我分道逃開,她重傷閉關(guān),而我靈力消耗殆盡,神識受損,等醒過來的時候,我自己也把過去忘了?!?/br> “我醒過來后,唯一探索過去的線索,只有你身上的護身印記,于是我去找到了你,收你為徒。那時候我什么都不記得,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冥冥中有什么聲音,讓我一定要站到云澤頂端去。所以我?guī)е悖瑒μ舭僮?,想看看云澤水深水淺,而后同劍宗結(jié)盟,由他們扶持,成為鴻蒙天宮宮主?!?/br> “你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 秦衍已經(jīng)不敢深想任何事情,他控制著自己的語調(diào),只是機械性想理清當年的事情。 江夜白閉著眼睛,緩慢道:“你十二歲那年,我去東海,平妖族一戰(zhàn)?!?/br> “我遇到了越思南,我便想起了一切了?!?/br> “從那時候,你就在籌劃毀掉云澤?”秦衍聲音低啞,江夜白看著外面的星空,他感覺天要亮了。 其實他很愛這樣的山河。 他喜歡云澤的風,喜歡云澤的太陽,喜歡云澤的百姓,喜歡這世間生機勃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