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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認真分析著,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我們的渡劫修士,還有一位。” 蘇問機突然開口,另外三人一起看過去,蘇問機壓低了聲,說出那人的名字:“藺家家主,藺崖。” “藺氏皆為劍修,就算藺崖不來,也是一大戰(zhàn)力?!敝x玉清分析著道,“可他們如今還不肯出關嗎?” 自從藺塵死后,藺氏就封關自守于藺氏墓地,幾乎沒有外出過。 “我已通知藺家主,他還在想。但,若業(yè)獄進攻到藺氏,也不必再多想了吧?” 蘇問機笑起來:“終究是要來的?!?/br> “若藺崖肯來,我們還剩下最后一點?!?/br> 秦衍說著,抬眼看向傅長陵:“必須要有一個能夠壓制江夜白的人。” “我明白?!备甸L陵應聲,“其實我覺得,我似乎已經感知到一些,再我一點時間?!?/br> 傅長陵抬眼:“至多三個月,可以嗎?” “好?!?/br> 謝玉清果斷開口,蘇問機笑起來:“只要道君有心,在下自然全力相助。” “我無異議?!?/br> “沈前輩說我的傷如何?” 傅長陵問向蘇問機,蘇問機恭敬道:“再休養(yǎng)兩日,便無大礙。” 傅長陵點頭:“那就這樣,兩日后,我上悟道塔閉關,你們準備。如果我能參悟天道,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我們要守住乾坤城,誓死一戰(zhàn)?!?/br> “江夜白已無議和的想法,”傅長陵冷下眼,“那我們只能讓他們回業(yè)獄去。” “好。”蘇問機笑起來,拱手道,“全聽道君吩咐。” “好?!敝x玉清也應聲回答,她站起身來,“我這就回去,準備符文陣法?!?/br> “乾坤城內法修過去,”傅長陵抬眼看向蘇問機,“幫著師姐修建新城?!?/br> “是。” 兩人應聲下來,傅長陵抬了手,一張地圖便飄然落下,鋪在桌上,傅長陵和蘇問機、謝玉清商議著整個戰(zhàn)局布置,秦衍就一直坐在邊上,靜靜聽著。 等傅長陵和兩個人把事情都商量完后,夜也深了,傅長陵送著兩人離開,回到屋中來,就看秦衍坐在桌邊,他靜靜凝望著地圖,他什么都沒說,可傅長陵卻覺得有種無形的壓力蔓延開來。 他站在門口,不敢向前,好久后,秦衍抬頭看向傅長陵,他注視著他,只問了一句:“你把業(yè)獄的人趕回業(yè)獄,然后呢?” “業(yè)獄已經沒有靈氣了。” 秦衍說得平穩(wěn):“云澤抽取業(yè)獄三千年靈氣,你把他們趕回業(yè)獄,那是讓他們死?!?/br> 傅長陵沒說話,他停在原地,好久后,他輕輕一笑:“那怎么辦?” 他抬眼,看著秦衍:“要怎么做,師兄告訴我?!?/br> 秦衍沒說話,傅長陵走上前去,他停在秦衍邊上,半蹲下身:“師兄,不是我不給他們活路,是江夜白沒有給云澤活路?!?/br> “可云澤不對?!?/br> 秦衍皺起眉頭,他艱難出聲:“長陵,你知道我怎么來到云澤嗎?你知道業(yè)獄是什么模樣嗎?你知道……” 秦衍頓住聲音,好久后,他才沙啞開口:“我經歷過什么嗎?” 傅長陵沒有說話,他看著他。 秦衍的神色很平靜,可是那種平靜中,卻帶了隱約的顫抖和痛苦。 “你想讓我知道嗎?” 傅長陵冷靜出聲,秦衍沒有說話,他一貫漂亮的眼里,仿佛是含了水汽。 他明明離在傅長陵面前,明明兩個人離得這么近,可是有一刻,傅長陵卻還是覺得,他離他太遠了。 遠到,他甚至不知道,此刻的秦衍,到底多痛苦,多難過。 他為什么不哭呢? 傅長陵抬起手,撫摸上他的面容,他的手上帶著薄繭,摩挲過秦衍光滑的面容。 “我可以知道嗎?” 他認真問他,秦衍愣了愣,也就是那一刻,傅長陵猛地向前,一把將人抱入懷中。 也就是在他將秦衍攬入懷中那片刻,傅長陵的神識直接探入他的識海,兩人神識觸碰在一起,秦衍驚得想退,傅長陵卻順著他往前,和他一起摔倒在地面上。 小桌被他們推開,廣袖交疊在一起,他們兩神識如兩條河流在峽灣孟然相遇,狠狠沖撞在一起,擊打出滔天海浪之后,又迅速融合。 他們的神識互相交融,兩個人幾乎是沒有任何秘密,沒有任何遮擋,將最隱秘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而后在記憶如浪潮般卷席的時刻里,感受所有的喜怒哀樂。 作為被神識入侵的那個人,秦衍在初初抵抗之后,神識結界便被徹底破開,識海如水一般交融,觸碰,爆發(fā)出劇烈的情緒,他繃緊了身體,捏緊了拳頭,低低喘息著,被逼著去回顧那些過往。 傅長陵一直很清明,他清明感知著秦衍所的記憶,感受他所喜,感受他所悲,感受他孩童時,坐在尸骨所鑄的小船上往前,被一雙雙手送著往前,看著母親融化在溺水之中,看著猩紅色的天空,感受帶著血腥氣的風涌入鼻腔,成為業(yè)獄永恒的顏色。 感受他被母親抱著,走在干裂的土地上,看著滿地尸骨時,那無盡的絕望。 小小的秦衍,在業(yè)獄里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都死亡、是哀嚎、是痛苦。 而他來到云澤,他睜開眼的第一眼,明明是尸山血海,明明是云澤最殘忍的一面,可他看到的,卻是藍天,白云,飛鳥。